翻来覆去到深夜, 苏冬夏披上衣服,一口气跑到操场,一圈又一圈。
跑到汗水淋漓, 精疲力竭时她仰面跌摔在跑道上。
夜风拂面,苏冬夏激灵打了冷战,抱住膝盖, 汲取一丝暖意,低声, “我走得太慢了, 不够快。”
若她不是个弱势学生,初出茅庐的诊疗师,在九华山疗养院, 形势或许会不同。
天蒙蒙亮, 东方宿刷卡进操场。
他吊儿郎当,胳肢窝里夹酒瓶。
安静操场无人,东方宿挂着毛巾,唱着荒腔走板的黄色小情歌开始晨跑。
“啦啦啦~”
歌曲跑调,难听刺耳。
可惜了他天生忧郁低沉的声线。
“学妹?”
前方, 坐着个裹了寒凉风霜的瘦弱身影。
似乎,有些熟悉。
东方宿大掌捂脸, 无声息倒退, 转身。
女孩抱着膝盖回头,笑意遮掩不住,“学长, 你五音不全,还散播黄色信息,我要举报你。”
“学长, 你不用谢我,都是学妹应该做的。”
东方宿:“……”
宽肩细腰大长腿的青年背影僵硬,他颓丧塌下肩膀,然后,潇洒转身!
青年剑眉朗目,好是疏狂:“学妹,你喜欢就好。”
说着,他张开双臂,伸着懒腰,长腿靠近苏冬夏。
妖异俊美,极具冲击性的五官在眼前放大,东方宿眨眼:“谁年轻不犯蠢?我这点事儿,能逗学妹一笑,让学妹为我费心,荣幸之至。”
“学长,你好油。”
“今天多吃点素菜,刮刮油吧。”
苏冬夏像躲瘟神一样跑开,留下疑惑的东方宿,他憨憨挠头:“我油?”
学妹真是毫无审美,居然看不出我的天生丽质。
“不会举报我上论坛吧?”
别,千万别!
贼注重自我形象的东方学长心惊胆颤地搜索论坛,确定自己没出境,悬在喉咙口的心缓缓放下。
舒缓了心神,通讯请求响了。
“刘老师?”
教务处刘老师没好气:“东方素,你事儿发了!”
东方宿挑眉,帅气而茫然:“老师,我是东方宿。”找错人了吧?
像我这种好学生,只会被表彰。
“你这个天天唱黄歌的小贼,麻溜滚到教务处,三分钟不到,后果自负!”
刘老师挂断通讯,掏出随身的小本本。
小本本上密密麻麻记录着乱七八糟的违纪情况,他握红笔,涂抹掉最顶上的。
“自编自唱,散布小黄歌,影响恶劣,待办第六。”
东方宿:“……”学妹,你好狠的心。
苏冬夏寻到林束呈办公室前。
“进来。”
伏案书写资料的林束呈丢开笔,见女孩脸色憔悴,衣裳褶皱,他道:“我在帮你打听,这需要时间。”
苏冬夏摇头,说出自己来意:“我想调阅院里储存的古籍资料。”
林束呈眼神奇异:“你权限足够。”
“老师,我指的是全部资料。”
苏冬夏:“我要修宋史。”
喝水思虑的林束呈水呛喉咙眼儿,咳嗽不绝。
他呛咳着压住痒意:“小苏,别开玩笑。”
“你知道何为修史?”
“东厦破而后立,新文明建立后,江志东、付抚平、云童三位老师往来奔走多年,率领上百位历史学家收拢古籍资料,续了东厦文明史。”
“是,”林束呈起身,背诵自幼学习的朝代歌,“夏商周,春秋战。秦朝以后是两汉,三国两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宋辽夏,金元明清二十朝 。”
“三位老师带领我们续上断开的散乱文明史,才有了现在的历史课,有源源不断的历史学家为封建王朝和新世纪史弥补细节。”
“可惜,破镜难圆。轮廓模糊,细节隐在重重迷雾中,让我们摸了个模模糊糊。”
东厦老祖宗就喜欢修史,绵延到22世纪,正史野史传说故事数不胜数,大部头的王朝传记更是浩如烟海。
繁琐晦涩的正史传记离开母星时被官方收录带走,可惜,都没了。
民间各家庭顶多带本极喜爱的诗文散文杂记,厚重史书……大多是没有的。
如此情况,给东夏现代历史学家带来了极大困难。
他们只能间接、侧面地从资料里寻找历史细节。
“苏冬夏,”林束呈认真地喊学生,沉沉的眼神似在审视似隐含警告:“你要修史,不论真假,你要面对无数人的质疑,无数人的质问。”
“数百年来,无人敢言,自己要修史。”你一十九岁学生,说要修史?
这是无数历史学家的梦想,梦寐以求的冀望和野望。苏冬夏以后可以喊,现在不行。
苏冬夏微微仰头,年轻女孩面颊被初起的晨光照得透明苍白:“我敢,因为我能做到。”
她不聪明,不似旁人天分卓绝,唯一能倚仗的是认真努力。
苏冬夏有时在想,或许,她能重返故乡,真是老天爷对她努力几十年不忘初心的奖赏。
在22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