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
入冬后百姓的娱乐活动减少了许多, 连京城都显得安静了些。
顾璋戴着上好毛皮制成的纯白围脖,踏着薄雪从户部走出来,一路发出“咔嚓咔嚓”的清脆踏雪声。
方行走在他身后, 嘴里吐着白气道:“在年前,咱们应当能清算完头几年的账册,并且完善好要推行的新账法。”
“行了, 明日再说,赶紧回去吧。”顾璋上了马车,打发这个较真的愣头青回家休息。
原来只觉得方行算学好, 没想到接触久了,竟然是个997工作狂, 来得比谁都早,晚上加班加点地干, 连休沐都恨不得研究新账法。
要举国推行的新账法, 自然是要谨慎, 谨慎,再谨慎。
户部上上下下都参与进来, 即使那些来得晚些的户部官员, 许是憋着股劲儿,学得快极了, 大半个月不到就赶上了进度, 群策群力共同修缮新账法。
顾璋觉得,若是把人放到后世, 个个都会是数学天才。
“顾修撰,等等。”
马儿还没踏出两步,就被人拦了下来,顾璋掀开马车帷幔, 外面站着的是甄郎中,原本的户部右侍郎。
顾璋心里嘀咕,还真是稀奇了,他们也算是“有仇”,几个月抬头不见低头见,都相互没搭理过,如今竟然找上门来了。
顾璋也没下车去吹冷风,只问道:“甄郎中寻我何事?”
甄姜臊眉耷眼,他做足了心理建设才道:“我有一事想请教,方才在授课时,顾修撰提起一种法子,极快地估算出整条河道旁的田地面积。”
顾璋也想起来,是账册中有一道关于田税的,其中有一整片沿河的肥沃土地,河道长度等关键数据都有。
反正是教学,他就偷了个懒,直接用微积分估算了一下。
“这个东西,三言两语说不清楚。”顾璋搪塞道。
他感觉和这些万里挑一,还极为敏锐,有丰富经验的人共事有些可怕,他原本数学都忘得差不多了,这段时间愣是被倒逼着捡回来了不少。
如今还要再复习研究微积分吗?他现在已经忘得只会套用公式了!!
甄姜面色变化,咬牙退后两步,朝着顾璋深深鞠躬:“此前是我狭隘了,还望瑶光见谅,此法对大片不规则的田地、河流归拢于册大有裨益,若能得行,有便于查名隐田等诸多好处,望瑶光不吝赐教。”
顾璋眼皮子都狠狠跳了两下,又有点不祥的预感,他无奈道:“确实三言两语说不清,等我回去整理一番,后日同大家商议。”
“瑶光大义。”甄姜拱手,他自幼顺风顺水惯了,进入户部之后,也靠着赋税方面敏锐的天赋步步高升,得意到忘了形,一朝被十六岁少年当众扯下面皮,竟做出拉帮结派孤立嘲讽的事来。
想到这阵子上课学到的东西,他才明白什么才叫真正的天纵奇才,人家根本不需要几十年的积累和经验,年纪十六岁,就远远超过了他们所有人。
好像所有的算学问题都难不倒他,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能想到办法解决,每个法子都精妙绝伦,忍不住让人拍案叫好!
甚至在他最骄傲的算学一道……唉,甄姜想到这些日子的事,他看眼下正是好时机,趁机开口道了歉。
他边说边想起自己做过的事,如今想想都觉得臊得慌,眼前少年恐怕根本没放在眼里,甚至还觉得他荒谬可笑。
顾璋瞧他不顺眼,即使道歉了,也是一个让他不得不恶补微积分的人!
马车滚滚往前,在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印。
“作孽啊!”顾璋咬着笔头,头发都抓出了狂乱的蓬松感。
他在马车上列出几个记忆深刻的定积分、不定积分公式,又不得不想办法从模糊的记忆中找到推导方式,想清楚其中原理。
顾璋深深地叹口气,边写边感叹:“果然欠的债,偷的懒都是要还的。”
当初为了练习异能逃的课,为了出城打丧尸挣晶核糊弄过去的知识,现在都回过头来咬他了!
琢磨到最后,乌亮乌亮的双眸都呆滞了,他咬牙切齿:“不能就我一个人受这个委屈!”
他拿起马车侧边抽屉里的素纸,唰唰就列了一个目录,上面有此前就应用在新账法里的数学知识,还有些他能想起来的。
不给他们找点事情干,全抓着他一个人使劲儿薅羊毛!
谁经得起这么薅?
他的头发最近都掉得多了!
都来一起研究数学,都来一起掉头发!
顾璋洋洋洒洒写完目录,心里畅快多了,他把纸折叠好收起来,嘀咕道:“等翰林散馆后,外放出去就好了,到时候就没这些事情了。”
他到时候就专心鼓捣当地的粮食经济,种种田,和植物打交道才是他的老本行,又轻松又有把握,还不用掉头发!
“外放!”顾璋下定决心,还琢磨着让明盛帝给他挑个好点的地儿。
马车正好路过龚家书局在京城的铺子。
热闹了好几个月的书肆门口也有些冷清了,薄雪覆盖了书肆门口的道路。
倒是有几个小娃娃裹得厚实,脸颊都被吹得红扑扑的,都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