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县令将手里的答卷放下:“另外两份给我看看。”
另外两份也拆开了糊名。
结果也不如人意, 两份答卷,一人二十有八,另一人也到了而立之年。
童生试也是有讲究的, 虽然考到头发花白都能考,但宣朝十五六岁方能称为童子。
十四岁以前, 都被当作孩童对待。
根据生辰不同, 在十五或十六这一年, 举行冠礼的元服仪式,从此不再被当作孩童。
童生试本就是为初步入科举的童子准备,试题相对简单、评阅也会斟酌。
年纪过大者名次本就要往后顺顺,要不能逼得整个中榜名单全是大人,而无孩童。
毕竟多学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
吴县令皱眉:“再往后翻翻,我不信偌大一个县, 竟然找不出第二个合适当案首的人。”
“是。”
评阅答卷的人拱手应是,在剩余的答卷中翻找起来。
心中皆在暗暗叫苦。
那些年轻的、文采也不错的,不是没有,但年纪轻就代表没经验,面对今年县试那样的突发情况,如何能反应过来?
多少人写了一半就无下文?明显是觉得没希望,心态崩溃放弃了。
答卷上各种差错, 大多都是年纪小的, 明显不如多次参考的老童子有经验, 能抗下压力。
因为受不住寒冷字迹颤抖的,难以入眼, 即使答得不错,也不能拿来当案首吧?
还有些明显被冻坏了脑子,直接在诗词中写冷、写在考棚中遇雨的。
这一看就是年轻小生写的,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恐怕有的还暗暗欣喜觉得应景吧?
即使是暗喻,他们也是万万不敢找出来呈给吴县令看的。
这不是害人吗?
他们翻找了半天,动作越来越慢。
师爷又拿起那张答卷,仔细看了看名字,似乎想起了什么,瞳孔猛然一缩。
他连忙上前,附耳道:“吴县令,您再看看这名字,好像是前年咱们送‘才智英敏’匾额的那个孩子,还是燕老的弟子,燕家这两年可深受新皇看重。”
已经过了快两年,吴县令起初还惦记,后来见无事发生,就慢慢将这事抛在脑后。
被这么一提醒,他才被勾起了回忆。
吴县令又取来答卷,亲自看糊名线以内的信息。
是那个村子没错,名字好像也没错!
师爷早就和吴县令形成默契,见他神色变换,连忙拱手,当众递了一个台阶:“虽此子才十岁,但文章做得精妙,字也颇有风骨,实至名归。”
“若有考生质疑,咱就把这份答卷张贴出去,定能让一众学子心服口服。”
吴县令满意地点点头,顺着台阶下来:“也罢,为科举之公正,我便承了这个风险,开了这个先河,也算成了陛下‘才智英敏’的美名。”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
评卷人多少都觉得有些不适,努力笑着奉承两句,“吴县令大义。”
“后面的名次,你们且看着排吧。”吴县令挥挥宽袖走了。
老者看着被抽出来的许多答卷,深深叹了口气:“咱再找找看,有没有能补进来的。”
***
放榜日。
整条街道都热闹起来。
临街二楼的茶楼位置都坐满了人。
不过顾璋他们,倒是没去上面茶楼,而是在稍远一点的茶摊处。
燕老身着普通长衫,和顾老爷子、顾方正坐一桌,笑得和蔼平易近人,看不出半点官架子。
虎头和顾璋也坐在其中一边,等待着放榜。
茶摊老汉提着茶壶和一摞陶碗笑着走来:“几位客官,茶水来喽——”
“今日放榜,小摊每桌赠一叠金桔香片,祝您家金榜题名。”
他放下茶壶,茶碗,最后往中间放了一叠晒干的橙皮还是橘皮?
虎头好奇地打量,问道:“这是要往茶里扔的吗?”
顾方正要起身倒茶,顾璋赶紧伸手拦住:“我来吧。”
这一桌就他和虎头辈分最小,哪里能让长辈做这种事?
顾璋揭开茶壶盖,将店家送的那碟“金桔皮”倒入茶壶中,又把碗依次摆开。
他单手提高茶壶,漂亮剔透的弧线就从壶嘴中跃出,淡淡的茶香伴随着果皮的香气,也缓缓溢了出来。
顾璋五官生来就好看,习武之后身姿挺拔有力,念书多了,周身也形成了君子如玉的气质。
倒是让周围左顾右盼、焦急讨论的人都不由侧目。
“那边小公子也是来等放榜的考生?”
“读书人看着就是不一样,不过这般小,也不知能不能考中。”
“恐怕也是因为征兵那消息,提前来试试的,你小声点,别让人家听见了。”
议论了两句,便又将注意力放回到自家考生身上。
顾璋给几位长辈倒了茶水,又对虎头道:“如今这金桔香气也泡出来了,给你倒一碗,祝你金榜题名。”
虎头美滋滋的,双手接过:“就知道小石头你最好了,喝了你亲手倒的这碗金榜题名茶,我肯定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