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元神重伤,但给卫风的感觉一直都是游刃有余从容不迫——除了那次刚杀完楚观山江顾出去借灵石。
从前在飞舟上修炼,他也没见江顾用过灵石摆阵法辅助,但那次江顾却破天荒地用上了灵石还出去借,卫风在修炼之事上对江顾的任何说法都深信不疑,自然接受了当时他的说法,但是卫风忽然想起来,在杀楚观山的整场战斗中,江顾一直都是修为最低的那个。
但他的聪明和狠辣甚至是不择手段,都很好地掩饰住了他修为上的短板,然而无论如何,修为在斗法中都是最根本所在,他却硬凭着真仙境中期的修为设计杀了楚观山,还将卫风全须全尾地带出了试炼之境,恐怕当时在飞舟上就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所以才会那么容易就被他扑倒在榻上……当时他在做什么?
他在
试探江顾的真心,在半真半假地同他闹脾气。
卫风死死盯着他满身的伤痕㈡[(,难以想象他顶着这一身伤过了两月有余,直至今日才寻到机会出来疗伤,他从不在任何人暴露自己的弱点。
卫风看着他将整具躯体都浸入了池水之中,乳白色的池水瞬间被污血染红,腐肉被灼烧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山洞中,而江顾只是垂着眼睛微微皱起了眉,额头和鼻尖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不知被谁抓穿的锁骨间是明晃晃的血洞,腐肉被侵蚀慢慢生出新肉,肩膀裸露出来断裂的骨头在缓慢的愈合,江顾微微阖上眼睛,墨玉镯从他腕间飞出,悬在池水上空,在缓慢地修复他快烂透的元神。
卫风难以形容心中是何滋味,他恼怒于自己的迟钝和无知,又气愤江顾的逞强和淡定,心疼和恼意像是密密麻麻的尖刺缠绕在他身上,空气中的血腥味浓郁得呛鼻,让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江顾在他心里太过强大,即便他现在的修为已经比江顾高上许多,在他心中江顾依旧是无所不能不可撼动,是他永远需要追随和仰望的存在。
师父无所不能,师父永远都有办法。
但是现在他才隐约知道江顾因为他这声师父付出了多少。
江顾正在引导墨玉镯修补元神,忽然察觉到一阵诡异的灵力波动,正打算睁眼收拢神识,识海中突然出现了个熟悉的身影,他下意识地皱眉,“卫风?”
卫风的元神瞬间便到了他面前,漆黑的眸子沉沉地望了过来,“师父。”
“出去。”江顾对他擅闯自己识海的行为十分不满,更不虞自己竟然没有发现他跟了出来。
“我帮你疗伤。”卫风低声道。
“不需要。”江顾依旧冷漠地拒绝。
然而空旷的山洞中,湿漉漉的雾气弥漫在水池上空,数不清的黑色鬼纹从池水中冒出,缠绕在了江顾身躯上,将上面的伤口细致入微地包裹住,隔绝了那些强横霸道的天池水,冰冷滑腻的触感让阖着眸子的人紧紧皱起了眉。
识海中,卫风的元神已经散成了雾气,声音却紧紧贴在江顾的耳边,听起来难过又哀求,“师父,我真的能帮你疗伤,等这破镯子给你养好元神,劫雷都劈了八十道了,师父,求求你了,我不想刚刚自由就没了师父。”
“……”这话说得属实夸张,江顾刚想出声训斥,意识便感觉到一阵朦胧的模糊,他神色一厉,“你干了什么?”
“鬼纹……催、情。”卫风有些心虚地用元神蹭了蹭他的后颈,放软了声音道:“我本体元神的效果……比躯壳更管用,师父,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从未有过的陌生渴求来势汹汹,澎湃地压过了他强悍的意识和清明的神智,江顾下颌紧绷,咬紧了牙关才让自己的声音没有发抖,“卫、临、明。”
卫风吓得一个哆嗦,低头舔过他元神锁骨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心下一横,带着江顾虚弱到极点的元神化散成了浓郁的雾气。
江顾的元神已是外强中干,卫风极力克制着汹涌而出的渴望,仔细地修补着那元神上千疮百孔的伤口,他甚至害怕江顾更生气,在识海中连形都没敢化出来。
宽广无垠的识海中,一金一黑两团雾气亲密无间地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而山洞天池水中,被鬼纹缠绕的人眉头紧皱,冷若冰霜的俊脸上泛起了浅淡的绯色,又被强行压制下去,他抿紧了苍白的嘴唇,额前的碎发被雾气打湿,搭在池边的手臂肌肉骤然绷紧,手背都因为过分用力泛起了青筋。
几条黏腻冰冷的鬼纹缠绕在他颈间,在他唇边停留片刻,又顺着他的流畅紧实的手臂一路滑过,化作了一只宽大漆黑的手掌,强硬的分开他的五指扣了进去。
入水的月光斜斜洒进了洞中,搅乱了满池水雾。!
这块天池是他离开江家之前寻机挖来的,一直藏在他的骨肉之中,之前喂卫风吃法宝他也没有动,防备地便是不时之需。
卫风与山间雾气融为一体,几乎没有任何区别,这是他在试炼之境中琢磨出来的用于逃跑保命的法子,从未现于人前,便是江顾都没有透露过,他笃定江顾没有察觉到。
他紧紧盯着江顾的动作,便见江顾站在那汪池水前,伸手解开了衣裳,卫风尚未来得及升起兴奋和雀跃,便看见了江顾肩背上嶙峋的白骨和腰腹间腐烂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