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峰简直要疯了。 这位爷,你又在搞什么啊! “少爷,你要是不回去的话,我们该怎么跟侯爷和夫人交代啊!” 傅誉之转过身,平静地看着扶峰,“阿爹和阿娘那里,我自会写信说明,怪罪不到你们头上,让傅圆圆那丫头少闯点祸就成了。” 扶峰觉得很荒唐。 “那朝政呢?你也不管了?皇上才十二岁啊!” 一提到这个,傅誉之不知怎的,就想起了烛光中的那个瘦弱身影,也是十二岁,已经能熟读那般艰深的策论了。 且如今边乱已平,吏治清明,国库充盈,一切都井然有序。 所以,他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十二岁了,也该亲政了。” “阿姐垂帘听政,自会把持朝纲,明泽多谋善断,大小事务皆能,真出了大乱子,再叫我回去也不迟。” 少年立于林中,墨发纷扬,竹叶萧萧,仿佛有着无边的孤寂。 但还是扬起那双杏眼,清明透彻,笑得肆意坦荡。 扶峰差不多听懂了,这位爷是打定了主意不回去了。 说实话,他很迷惑,他家少爷放着京城的权势无边、富贵连天不要,搁这闹什么啊? 但就是,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那边傅誉之却主动开口了。 “扶峰,你记得去年除夕那日,我说过什么吗?” 扶峰的思绪很快就飘到了那个雪夜。 去年除夕那日,他家少爷与薛大人在屋内议事议了一整天。薛大人来时是五更天,走时天已经黑透了。 他家少爷披着狐皮大氅,打了帘子出来,屋外正下着大雪。 用过晚膳,侯爷和夫人带着小姐出门看烟花去了。府里静悄悄的,院中一众人都不敢出声。 他家少爷立在檐下,看着院墙上空的烟花,很久很久。 扶峰在一旁看着,很是心疼。 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他家少爷只能在这里一个人看烟花。 明明已经护住了所有想要保护的人,穷尽了所有能够做到的事情,走到了功成名就的顶峰,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寂寥。 扶峰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少爷,夜深了,进屋歇着吧。” 傅誉之转过身,掀帘进屋前,抬眸看了扶峰一眼,说了句:“等这件事了结了,我想休息一段时日。” 而他们此行秘密南下,便是为了这件事——东州贪墨大案。 去年九月,东州暴雨一下就是半个多月,工部耗时三年花费几十万两白银修的大堤,几天之内全绝了口子,千顷良田被淹,数十万人流离失所,举朝震惊。 这固然是天灾,但更多是人祸。 跟傅誉之斗了数年的奸党,也终于落了马,只待将最后的关键证据——贪墨密信带回去,此案便可了结。 谁料奸党贼心不死,竟提前探知了消息,在他们返程途中行刺。 那天夜里行至千青峰中,突然遇袭,对方人手是他们的数倍之多,实在招架不及,这才跟傅誉之走散。 好在我方无人伤亡,贼人已被尽数擒拿,傅誉之此时也安然无恙。 扶峰如今想来,才知道他家少爷竟是早就起了隐退之意,一时思绪万千,不知道说什么。 傅誉之看扶峰呆在原地,扬起眼笑了笑,“怎么,现在连你也跟我生疏了吗?” 扶峰立马屈身拱手,“扶峰不敢,无论少爷作何选择,扶峰都会追随左右。” 傅誉之将扶峰扶了起来,随意问了句,“扶峰,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扶峰看着眼前的俊美少年,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傅誉之时的情景。 当时傅誉之只有五岁,便被送上九清峰,由几个老顽固教养,在终年无夏的山上没日没夜地练剑修习,一过就是七年。 再后来,下山入朝,三年漠北,两年京都。 而今,大林朝摄政王傅誉之,已经十七岁了。 算起来,十二年了。 这十二年来,傅誉之都是一个人,一个人为所有人都铺好路,看似风光绝顶,实则满地寥落。 侯爷、夫人和太后表面上关心备至,可实际上的心思,谁又知道呢。对这个从小不在身边的儿子,阔别多年的亲弟,多少是生了几分忌惮的。 众人都畏他惧他,可在扶峰看来,他始终都是那个在九清峰上孤傲清绝的少年。 十二年未曾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