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思奕今日没有去诊所,昨晚方戈群给他来过一个电话。 从电话中,江思奕才得知昨天方戈力的出现其实是方戈群告知的消息。 三个人从高中起便相识。 当时仍是年少轻狂,意高志满,刚来到意大利的时候,几人狠狠吃了一顿亏,语言不通,人生地不熟。 不过幸好,相互陪着,还算热闹,不至于过分难受。 高新迪是后来加入他们的,高新迪家境条件一般,却对摩托车有着异常的狂热,打了许多零工,背井离乡来到了意大利。 他总是坐在小角落里,不爱说话,但是说起摩托车总是眼里泛着光。 他年纪小,平常不讲话的时候有些阴郁,看起来和众人格格不入,方戈力性格大条,偶尔调侃他几句,高新迪倒也不计较,性格沉稳。 不过车队里人杂,总是避不了摩擦,有一回,方戈力和一个波兰人起了点冲突,两个人争地面红耳赤,最后到了要打起来的地步,波兰人举着一旁撂过的石块就要砸向方戈力,幸亏高新迪挡了一招,才没闹出大事,不过也因此手臂受了伤。 就这样,高新迪正式融入到了他们的三人小团体中。 一来二去,四个人就这样打成了一片。 想到这里,江思奕拿着那张四人的合照扯出一丝苦笑。 那段沉没在岁月里的时光如今再也找不回。 他放下相框,把它再次塞进那个上了锁的抽屉里。 视线转到一侧的头盔,那是一顶灰红色的头盔,左侧因为碰撞有着许多裂缝,图案也被磨去了许多,表面凹凸不平。 他抱起头盔,目光呆滞又郁悒。 “阿新,我要重返赛场了。” 过了许久,他站起身,取出摩托车钥匙,转身出了门。 就这样,一圈又一圈,伴着秋日里瑟瑟的凉风,随着落日的西下,夜幕悄然来临。 夜风寒冷,直顺着江思奕的衣领里灌进去,他握着车把的手紧了紧,此时四周仿若只剩了轰鸣声。 黎梓此时正喂完毛球,走上阳台,听到这惊扰耳朵的声音,她愤愤地说了句:“要死啊,大晚上的。”接着用力关上窗,扯上窗帘,窗户发出“嘣”的一声巨响,正懒懒趴着的毛球一下子耳朵高高竖起来,眼睛对着阳台。 那摩托车的轰鸣声伴着窗户所发出的响声一同在瞬间消失了。 轰鸣声一直到天桥口才停止,江思奕似从梦魇里挣扎出来一般,手上松了那车把,缓缓摘下头盔,挂在车把上,头发被压的看起来恹恹的,不慌不忙地下了车,走到桥边的栅栏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顺着那月光点燃,缕缕轻烟徐徐从鼻腔冒出,盘旋而上。 “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江思奕听到声音,冲来人方向眯了眯双眼,将嘴里那口烟吐尽,才开口:“来了。” 来人是方戈力。 “来一根。”方戈力今日语气平静,迈着步子走到江思奕身边,背着身靠在栅栏上。 江思奕把手里剩的半包烟递到他手里,“咔哒”,火光一下子照亮江思奕略带幽暗的眸子,又瞬然熄灭。 “想不到,我们还有这样一起抽着烟的一天。”方戈力自顾自说着话,双眸注视着空荡的马路继而向上看那路边微弱昏黄的灯光。 江思奕不作声,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吞吐着,白色的烟气不断从嘴里冒出,直到燃尽,他按灭,将身子转到和方戈力同个方向,手肘撑着栅栏杆,头向上仰,也看向那灯泡来。 “这次场地赛。”他语气平淡,由于抽过烟,嗓音听着有些微微沙哑,顿了顿接着说:“我报名了。” “想通了?”方戈力也按灭了手中的那根燃到一半的烟,直到浮向空中的那团白雾彻底消失,才开口。 江思奕眼神略显暗淡:“不算想通,只是觉得不该就这样止步了,他如果还在,也一定不会甘心的。” 方戈力从后拍了拍江思奕的背,面色稍稍放松下来,“阿新他……”他说了一半,又戛然而止,岔开话题,说道:“比赛什么时候?” “年后。” “好,我明天就飞马来西亚了,到时候给我留票。”方戈力又是冲着江思奕的背重重一击,“走了!”他头也没回,只招了招了手,接着把手揣回皮衣口袋里。 江思奕抚了抚自己的背,表情有些吃痛。“劲儿还是那么大。”他冲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口里讷讷道。 “都走散了……”他回过头,继续望着那漆黑一片层层波涌的河面,表情在昏暗光线的掩映下,捉摸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