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是说其他妃嫔。朕在想,你会不会又是在宫里受了气,才一连两个晚上都跑出去。” 黛霜无奈一笑,“我进宫时间虽不长,但对后宫这些伎俩也习惯了。正是因您盛宠,我才成为众矢之的。陛下若真想保护我,最好的办法就是冷落我。可是您做得到吗?” 也不知是做不到,还是不愿做。 话音未落,她对上小皇帝清澈懵懂的眼神,心里想道,他比自己还小两岁,很多事情都看不明白。这样的皇帝,又怎么可能斗得过太后? 顾子独说,帝后之间迟早一战。到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她确实应该早做些打算才是。 但这个小皇帝到时候怎么办?他也是无辜的,不能好好活下去吗?这些日子,他对她的好她都知道,虽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但多少也有些情谊。 然而她周全自身尚且不易,又有什么力量顾及他? 林江渺起身,“爱妃,你在想什么?你又在发呆了。” “妾身以后尽量少出宫。不过,我确实是有必要的事情。陛下不是说相信我吗?” “朕就是心里苦。”他挽住她的手臂说:“算了,能和你在一起一刻算一刻。就算朕活不了多久了,也要在有限的时间内竭尽所能地宠爱你。 朕打算给你用黄金造一座宫殿,设计图是朕亲手画的,”说着从桌案上拿起一画轴给她看,“明日就让工匠动手。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黛霜被唬得直接抽出胳膊来,“陛下,这万万使不得。” 林江渺一怔,“怎么了?” “且不说现在国库空虚,民困财乏,就说前些日子,家父上书让陛下停止为太后修建宫殿,现在陛下却要为我修筑宫殿,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朕不想顾虑这些了!”林江渺的声音里带了哭腔,“你看看太后!朕都不知道还能活到什么时候,难道还不能及时行乐么?朕就是想给你最好的,朕就不能任性一回吗?” 黛霜噎住,“陛下,您这是要害了我。” 顿了顿,顶着小皇帝疑惑伤痛的目光,又自嘲地笑了,慢慢说道:“尹黛霜是什么样的人,全京城都知道——红颜祸水,狐媚惑主。自我进宫以来,陛下的三宫六院形同虚设。您是想在我这样的名声上再添一把火吗?让整个后宫更加恨我吗?” 林江渺无措道:“朕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误会朕。” “陛下待我很好,我一直心存感激。但有些话,现在也不得不与你说了。天子要专宠一人,那是天子的权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若天子手上没有权,就只会给这被宠之人带来灾祸。” 话音落下,空气里静默了数秒。 这样的话她好像不是第一次和他说了,可对方压根听不进去。 黛霜与林江渺相背而立。半晌,她忽然听到帝王蹬蹬远去的脚步声,又是“哗”地一下绢纸被撕碎的声音。 再一回头,只见那张宫殿设计图已被撕成两半,扔在空落落的大殿地板上—— 那是林江渺熬夜三天才画完的设计图,仔细观之,不可谓不精美。 她眸光清冷地瞥着那张图纸,想道,他如果不是皇帝,如果不生在这金銮殿,必定会是个逍遥诗酒的艺术家吧? 他会找一个一心一意爱的女子,携手江湖,不必担负这他原本担负不起的担子,不必和太后斗,不必每天面对逼着他起不了身的朝臣。这风雨飘摇的江山对他来说,太重了。在一个王朝的末世,大厦将倾,而那顶皇冠偏巧不巧落在了他的头上。 如果,可惜没有如果。 她很同情,但她也救不了他的难,只能做到拼力自保。 “朕知道了。朕以后会离你远一些的。” 他的声音飘渺又低落,渐渐细了,远了,不再与她相干。 这去了一趟,劝慰没成,反倒吵了一架。她心情低落地回到凝霜殿,走进屋内,却看到窗上映着一个男子清隽的身影。 外头正开着杏花,花影下的人长身玉立,虽一瞬未看清面容,却也叫她心里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