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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川之神(1 / 3)

他抬起头,神色如常,根本看不出刚刚下了怎样决绝的决定:“我也中过青络脑,但也许是吃了鲸死草,一直都未发作。”

辣意覆满掌,她却觉得面上都麻到冰冷:“何时中的?”

“三年前。”他说,等着她继续问,盼着她继续问,但她没有,“同吃鲸死草的人中,有人死了,有人后来也变成了伥人,只剩了我一个。”

他的声音低沉柔和,听着不像是在剖出带血的往事,而是宽慰她。

她望过去,他的身躯在眼里朦胧成一个模糊的小人,轮廓如墨迹浸水,消散成数倍。

不怪乎她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诱人的特质,明明是个挺拔有力的硬朗之人,却又有些能被轻易折断的脆弱感。

沈无淹的身影动了动,似乎想起身向她走来,但她本能地一缩,他便断了这个心思。

“我送你下山吧。”他问,像是一句寻常话,若不仔细琢磨,便听不出来那极力掩饰的哀求。

她摇摇头,眼泪几乎要落下来。

她不恼他,她恼的是造化弄人。

“你是别人的新郎官了。”她说。

这句话又掀开了黑暗的另一面,黑色吞没了所有颜色和所有低吼。在这句话之前,她已理清了心思,再不想与他纠缠,可终究还是迈不过去。

沈无淹忽地了然,他站起来,朝她走了半步又停下,恳切又不厌其烦地解释:“我要解蛊,便不可动,一点点地去找经脉里毒行过之地,再逼出来。若非如此,不会去穿这套衣服。”

李及双听着,其实早已料到,只等他确证罢了:“他们说你与曲玛相爱,只是你中了断想蛊。”

这件事恐怕沈无淹都未曾听闻,他怔了片时,在记忆中迅速翻检了一遍,才言之凿凿地回答:“我确信未曾属意过曲玛,她或许也未曾对我有意。”

他说,曲玛临死前透露过真相,她父亲曾是巫吏,善卜,占出他有称王的命相,只因如此,她才接近他。

是曲玛告诉他,长老们在暗中试炼他,将他当成药人,种下各种蛊。

他才知道自己为何会没来由地晕厥、呕吐、嗜睡,又或是生无可恋,终日浑浑噩噩。

像他这样的孩子在村中有数个,父母早亡,无依无靠,庚柔和燎叶失去母亲后也被执社收养,但他们没有中过青络脑。

后来他便过上了出逃、被捉回,反反复复的亡命生涯。

被捉回来后,长老们倒也没有用刑,只是命人昼夜宣讲仁义与忠孝,提醒他勿忘本心。

但他仍旧一有机会便逃,后来还会带走同样想要出逃的孩子,但最后只有燎叶和庚柔逃出去了。

他轻描淡写地将往事略过,好像一直避而不谈不是因为伤痛,而是因为不值一提。

“中了青络脑一事,你有想过告诉我吗?”她问,其实也晓得他们远没有到推心置腹的程度,她也未曾向他提起自己的事。

他的一双眼睛在稀疏的晨光中闪动,像是星星在坠落前已看清了轨迹。

“我以为我不是……”最后他说。

这话没来由地让她心软下来,她能感受到这份想做常人的愿望,得知自己中了山茄花的毒时,她亦惶恐过,整夜整夜睁着眼,只怕自己一觉醒来便痴傻了。

不同的是,她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劫,而沈无淹的劫难却长长曲曲,望不到头。

“待会出发吧。”她改变了心意,善始善终,这一程也勉强算得上圆满,“我带你下山。”

这场谈话中,只有这句有了一点她的颜色,小小的高傲藏在尾音里,原来是示好,现在却成了妥协。

有的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

**

下山之路,开始得很顺当,他们在云海缭绕之际离开岩骀,绕过长满水杉的绿湖,选了另一条路离开。

山林浩密,每一个方向都可以离开岩骀,这就是沈无淹为何屡次逃脱的原因。

沈无淹说,昨日大典前,他早就叫燎叶带着鲸死草先逃了,后来典礼大乱,根本没人发现燎叶跑了。

等到村里人察觉时,应该已经追不上了。

这是上路后他们唯一有过交谈,其余时间都是拐子鹑在滔滔不绝地胡拉乱扯,黏合了所有的阻滞。

她一直与沈无淹保持着距离,再不像之前那般紧紧地黏着。

沈无淹本来便是话少之人,他老老实实,她规规矩矩,交流自然便少了下去。

他知道她心有芥蒂,但仍能当她如最初那般,平宁、坦然,反过来便使得她心中更郁。

一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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