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的气息隐藏得极好,许是利用了鬼街杂乱无章的人群做以掩护,方才直到他走到近前,她才意识到那是冲着自己而来。 又或许是这人一路跟随,藏在附近暗中观察,见她靠近,便起身攻击——倒也不像是攻击。 那人身上没有一丝杀气,且看似目的极为明确,拉过她就往扯进院内。 只是现在挣扎反抗不仅会引人注目,还耽误了时间。以静制动,最关键的是要看这人究竟有何目的。可顾杪刚一站稳脚跟,就听那人冷不丁地问道:“你手怎么这么冰?” “什么......?” 顾杪愣了下,一头雾水,还没来及反问,对方忽而袭来。而袭来的手在半空中兀地转了方向,直冲右侧,手指一抓,试图扯断她吊在胳膊上的绑带。 可怪的是,即便如此,她也感受不到任何的杀意。来者若无意攻击,便非捉拿她之人。 皇城的悬赏令中,她的赏金上至一屋黄金,不论死活,只要带着项上人头,便可前去领赏。而正因如此,江湖中人完全无需确认身份,只要先杀了再交予官府做个定夺便可,哪儿需要如此招招柔和仅为扯断那一根破麻布带子。 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顾杪旋身躲过攻击,余光瞥见此人身形高挑,着了一身青衣布衫,佩白玉发簪,看起来价值不菲——这身行头可绝不是鬼街食客能买得起的。 再而一袭一挡,那人招招式式接向右侧,其手指指节分明,出手却狠。然现下顾杪的沉铁匣只能放出短刀,来人功夫不弱,如此一来一回,怕是要打到天荒地老。 停在外街的磐甲兵已然点着的引擎,巨大的喷响声一波波传来。这间后院没有顶篷,毫无遮掩,再这么僵持下去绝非上策。再不逃,就没有机会了。 而那人似乎也是同样想法,他蓦地停下了攻势,转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抓住了顾杪,疾道:“别说话,跟我来!” 下一刻,顾杪就被他一把扯进了井里。 井中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腐臭和土腥,这么些年过去了,井底的水不知何时干涸了,只剩下一地腐叶和不知猴年马月遗留在此的尸骸。 虽然下到了井底,但终归还是在天禄院探查范围之内。这里不宜久留,需尽快逃出去。那人似乎也是如此打算,他没吭声,扯着她直往前走去。 那人手劲很大,指腹的厚茧硌着皮肤,几乎要将顾杪的手腕磨穿。她甩了甩手试图挣脱,竟然纹丝不动。这人分明不带有一丝恶意,态度却奇怪得很,说是来帮她的也不对,说是来查她的更不可能。 他拉着顾杪走得飞快,身上还未愈合的伤口似乎又有要裂开的迹象。手腕生疼,顾杪忍不住用右手的胳膊肘顶了下他:“井底狭窄,还请阁下放个手。” 自然,伪装成疤脸大汉的顾杪不可能再用本来的声音讲话。 岑今给她做易.溶.面.俱的时候,还在面具的那道疤之下加了个变声的机关。机关能将顾杪出口的声音压得更为浑厚粗粝,活像是被烧火棍燎坏了嗓子。 就连顾杪刚戴上面具的时候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那人也是错愕了一瞬,借着果决地撒了手。 井底昏暗,不见光日,但顾杪能明显察觉到这人时而不时地投来探究的目光。 可他是谁?此举何意? 此人的气息沉稳,手掌偏硬,有厚茧,定是习武之人,且武功造诣不弱。 井下的甬道狭长且安静,顾杪紧绷着神经,紧紧盯着前人的背影,只待是若那人忽起攻击,她也好有所防备。 她身上的伤还没好透,武器也只有短匕,但对于狭窄的地方来说匕首已经足够。顾杪甚至计算好了该从哪几个点进行还击,借用沿路的哪块岩石作为格挡,可直到看到前方的亮光,这人也没有动手。 井底的通路直通南面山洼,出口被杂乱的荆棘遮着,山郊野外的,无人来去,安静地只能听见风声呼啸和鸟声凄鸣。 “你是谁?”顾杪忍不住问了。 对方却好像比她更加好奇:“你又是谁?” 话音一落,他再次袭来。 顾杪早有防备,自当不会叫他得逞。她侧身躲闪,堪堪避开右后方袭来的掌风。那纤长玉指却是灵活地一个翻转,正冲她脸而来。 常人攻击当正袭面中,而他却伸指探向下颚之处——他在试探。 岑今的易.容术绝对不会出问题,接缝处天衣无缝,非常人可察觉。这人恐怕心中是当真有些拿捏不准,便想从寻常的易.容接缝口一探虚实。 而他招招皆向下颚之处,一击不成,又借力旁边的巨木悬于半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捉向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