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肢终归是义肢,无论如何也代替不了原本的躯体。顾杪改用了左手练剑,却怎样也得不到什么成效。 一个右撇子,十五岁才开始从零学左手剑,终归是晚了些。顾杪心急如焚,日日与铜偶操.练,然收效甚微。 她便去找了顾上弓。 “我想变强。”她说。 顾上弓沉默了片刻,带她去了西景。 西景的梓州在北豫西面,四面环山,在其暗谷之中,有一座建于地下的锁魂塔。塔中有四十九层,每层皆有铁网围着的擂台,内有参天凶兽,又或是残暴死侍或机关铜偶。 四周有观众落座,或是富贾,或是达官,又或是临辛部落的首长,他们一掷千金,只为看些刺激。 挑战者皆要签下生死契,是死是活皆为自身宿命。一旦进了这座塔,除非战胜四十九关卡,否则再也不能出去。 自古往今,活着走出去的屈指可数。 黑塔的大门是由数百只头骨组成,那皆是死在这儿的挑战者,有些头骨上甚至还挂着没有干涸的肉糜与血迹,发着凛冽森寒的光。 门内无人相迎,却是在感应到门外有人时,臂骨磨成的门闩“咔哒”一声开了。门内有巨兽嘶吼,阴寒山风阵阵,一股股腥臭的铁锈味窜入鼻腔。 顾上弓忽然有些犹豫。 “你可要想清楚。”他道,“一旦进去,十死一生。” 顾杪没有看他,而是静静地盯着那漆黑幽长的甬道,缓缓地、一字一顿道:“我不会死。” 她不会死。 即使是爬,也要活着爬出去。 萧鹤别还在等她回家。 那一去,便是一年又半。 待顾杪一身是血地从那般地狱里回来之时,萧鹤别好像变了。 十四岁的男孩个头蹿得飞快,才一个不留神,顾杪就得抬着头看他了。 可他仿佛看不见她似的,任凭顾杪跟在院子门口站了好几个时辰,从日升站到日落,也不愿跟她说上一句话。 “剑不够平,右膝再下沉些。”顾杪忍不住提醒。 萧鹤别依旧没理她,却是默默地变了姿势。 直到月上夜空,萧鹤别收了剑,打算从那一方十平米的小院子里出去、却被顾杪堵住时,他才开了口:“让开。” 他沉默地盯着她,紧紧抿着唇,所有的情绪都被埋藏在了心底深处。看起来平静无波,又好像风雨欲来,好几次都似乎要张口说些什么,但最后又化为了无声。 顾杪不懂。 她不懂他为什么越来越疏远自己,也不明白他究竟因何生气,小孩子的心思她向来摸不明白,她只知道,在他生硬地叫自己让开时,她心里莫名地揪了一下。 那就好像有只幼兽的爪子浅浅地挠了下,兽爪锋利,皮肤破了渗了点血,却没有伤及骨肉。 那感觉微妙极了,但顾杪觉得,自己不需要理会这些。 她只要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好好地保护萧鹤别便好了。 远处传来庄内弟子下了武堂去吃饭的闹声,顾杪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蹦出了几个生硬的字眼:“湖口来了飞艇,你想去看吗?” “……不去。”果不其然,那小孩甚至连眼神都没分给她一丝,直接就拒绝了。 顾杪可不会被这种小事困住,她直接把这两个字当做了耳旁风,点了点头道:“酉时见。” “我说了不去。”萧鹤别气势汹汹地回过身,却只看到了顾杪走了老远的背影。 萧鹤别本以为自己冷淡点,再冷淡点,就能够让顾杪别再对他那么好。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说这话不应该用在这里,但萧鹤别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什么更能够贴切的形容顾杪的词语了。 这人就好像完全听不见也看不到别人地话语和行动似的,一旦她自己决定了某事,就算是十头牛也没法把她掰回去。 就像她什么话也没说,失踪了一整年才回来,浑身是伤,却什么也不解释;就像她刚一回来的那天自以为他还得她陪着才能睡着,大半夜挂着一身血,跟鬼影似的准时的站在了他的房门口。 萧鹤别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差点把床头的瓦灯给掀翻摔碎:“顾风禾!你做什么!” 而那罪魁祸首只是波澜不起地从容道:“怕你睡不着……没大没小,你得叫师姐。” “出去。”萧鹤别咬牙切齿道,“没有你我睡得更香。” “哦。” 那之后,顾杪竟当真没有再来。 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