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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1 / 4)

顾杪头一次见到那小孩时,以为他第二天就要翘辫子了。

那天,她那个一声不吭失踪了两个多月的爹,大半夜的一身血地闯进了家门,二话不说就往她怀里塞了个沉甸甸的大棉坨。

棉坨又湿又冷,滴滴答答的渗着血,顾杪低头一瞅,刚巧跟棉坨里头皱巴巴的丑东西大眼瞪小眼。

她吓了一跳,险些撒手把那个血坨坨扔出窗外。

顾上弓厉声呵止了。

那丑东西是个小孩儿,脏兮兮的,蹭了满头满脸的血,活像个地狱里爬出来的红头恶鬼。

顾杪嫌弃地拿着块湿棉布把他脸上的脏东西给擦了干净,手法可谓粗鲁囫囵,而那小孩只是一直睁着黑黝黝的眼睛,不哭也不闹,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她,看着看着就笑了。

擦干净的小孩瞧着竟有那么几分可爱,笑起来的时候,脸蛋上有个浅浅的小梨窝,还没长牙的嘴巴里噗噜噜的吐出来了一串泡泡。

顾杪皱着眉头看了会儿,实在是忍不住了,抬眼偷偷瞅了瞅她爹,见他没在看她,便极快地伸手戳了戳小孩软嘟嘟的脸。

这一戳,她可就停不下来了。左边捏捏,右边点点,又把那串泡泡挨个戳破。小孩儿张牙舞爪地吭哧了几声,两手一抓,抱着她的手指噗叽噗叽的嗦了起来。

那孩子刚出生没多久,牙都还没长,两片软秃秃的牙龈刮着手指节,黏黏唧唧的舔了一指头的口水。

顾杪默默地把手抽了出来,不动声色的在棉坨上还算干净的地方蹭了蹭。

顾上弓说:“以后,这孩子就是你弟弟了。”

那一瞬间,顾杪脑子里一个一个的闪过了出现在过她爹身边的女人的名字。

她抬头看着她爹,欲言又止了好几回,直到顾上弓被她盯得心里开始毛躁了,她才蹦出了句话:“素红阿姨?还是玉锦姐姐?”

顾上弓差点一口气没吊上来,随她娘去了。

顾杪她娘在生她的时候就死了。也不知她爹是毫不避讳还是压根就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他就那么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你娘死了,死于难产。”

“难产是什么?”年纪还小的顾杪口齿不清地问道。

顾上弓绞尽脑汁地想了半晌,解释道:“就是生你的时候,死了。”

“哦。”

虽然还是不太明白这词的意思,但顾杪大概意会到了,她打从出生起就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

关于这点,她倒是也不避讳,反倒是破罐子破摔了起来。

总会有那么几个人嘴巴犯欠喜欢七嘴八舌地在背后嚼人八卦,顾杪听见了,毫不犹豫,举起棍子就揍。直到揍得那人鼻青脸肿满地找牙开始破口大骂说要找庄主评理,顾杪才会停手。

“若你能找得到,那也可以。”她道。

此话是真心的,一点儿也没有掺假——顾杪也想找到她爹。

顾上弓三天两头不见踪影,有时走个三五天,有时三五个月都不见踪影。他每次回来,要么灰头土脸,要么伤痕累累,而他回来也就呆上个几天,接着又没了影。

顾杪不知道她爹究竟去做了什么,她猜得到,就算她问,他也不会答。

顾上弓永远都是神神秘秘地,好像有一肚子的秘密,却无一条可以说得出口。顾杪不懂,也懒得懂。

总有人纳闷,这偌大一个卧雪庄,声名远扬门客不断,庄主夫人又怎么会在生产的时候无人照顾,生下了孩子就一命呜呼?

这事儿新来的可能不清楚,但在江湖上有那么些门路的,多少打听到了些原因。

顾杪她祖父顾停云,早前是太上皇的人。

顾停云手底下有一支名沉钏的精兵,忠心耿耿,骁勇善战。他们随着顾老将军走南闯北,攻下了不少城池。

后来国泰民安,顾停云就把虎符干脆利落的还给了太上皇,毫不留恋。

这其中的原因,谁都懂,却是谁也不会说。

他顾老将军劳苦功高,享荣盛声誉,受百姓爱戴,太上皇其实早有微词。

功高震主,向来是所有皇帝都害怕的事情。

只是天下未定,那并非收回兵权的好时机。而现在海晏河清,顾家若是再拿着虎符,恐怕最终的下场只能是被扣上个莫须有的罪名,发放边疆;更惨一点,便是九族株连,自此无涯。

交还了虎符,震麟军也归回北豫,太上皇终于放下了心头大忌。他赐了顾停云个王位,分了王府和亩地,还邀请顾家独子顾上弓去宫里念书。

顾上弓做了太子赵弋的伴读,那位他“伴读”的太子自然是当今北豫的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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