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行的身影僵了半秒，随后疯狂地回过身来将杨母从地上扯了起来，怒吼道，“你对她做了什么！？你活腻了！”
杨母又哭又笑，“你不是能耐得很吗，怎么还来问我？！顾轻然那个婊子没告诉你吗？！”
沈知行不屑跟这样已经半疯的老妇动手，只是把她甩在了一旁，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杨家。
荆市的精神病院规格和设施标准，在国内都算得上顶尖，就连全楼里面的摄像头都是联网自动储存在软件中的，所以即使监控已经被烧毁，里面的视频记录也都完好地保存了下来。
正因如此，这样的地方竟会突发滔天大火，倒显得有几分匪夷所思了。
沈知行直接联系上了院长，要求调取顾轻然进院以来所有的监控记录，院长赶紧找人下载后，毕恭毕敬地亲自送到了沈知行的办公室，点头哈腰地离开了。
如果之前他能稍微看一眼里面的内容，绝对会被吓
得魂飞魄散，在他这个院长眼皮子底下发生这么多龌龊的事情，他该知道沈知行绝对不会放过他。
深夜，沈氏集团。
总裁办公室内休息间，一盏灯都没开，仪器安静的运转着，将监控画面投到了幕布上。
就那样在黑暗中，沈知行一点点的看到了顾轻然……最后的时刻。
他看到顾轻然最开始屈辱地被束缚带捆在病床上；
看到顾轻然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被吓得缩在角落里；
看到顾轻然神经质地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度日如年。
沈知行双目通红，烟灰掉落灼伤了指节也毫无知觉。
他想起在国外，两个人热恋的时候，他就像个初尝情爱的少年，对顾轻然百依百顺。
她说什么他都信，于是那时候顾轻然就很喜欢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捉弄他，看着他或惊愕或吃醋的表情，顾轻然会开怀大笑，沈知行才会反应过来自己又上当了，然后会把她扛到床
上去，身体力行地叫她知道敢跟他说谎的后果，可下一次，他还是会毫无防备地相信她。
是从什么时候起，顾轻然成了他心目中“最不可信”名单中的第一位？
她无论说什么，他都觉得是处心积虑的狡辩……他记得顾轻然声泪俱下地质问过他，到底为什么不肯相信她哪怕一点点？！
现在的沈知行依旧答不上来。
他如果依旧信她，就是对沈知遇的亵渎。可他如果肯信她哪怕一次，他们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沈知行烦躁地按下了快进键，往后看去。
一直到了某个夜晚，顾轻然的房门被拉开，他看到她藏在被子里的身体只有那么一小团，瑟瑟发着抖……
她一定很怕吧，沈知行想。
接下来，他看到杨母对她毫不留情的掌掴，看到顾轻然被灌下了不知名的毒药，看到她痛苦地来回抓挠着自己喉咙处的皮肤，留下一道道指痕，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从那以后，她再也无法开口。
沈知行终于明白，她对他不是无话可说，是根本无法说、不能说。
另一个夜晚，段家的人来了，一根细长的银针直直戳进她的耳朵，刺穿她的鼓膜，损毁她的耳蜗神经，他看到从那以后，顾轻然会不自觉地向左偏头，想用右耳去捕捉这个世界留给她的那一点点微弱的回音。
桌上的酒杯不知几时已经被捏碎，玻璃碎片扎进男人宽阔的掌心……
沈知行怔愣地看向自己颤抖不停的双手……
不够，远远不够……
这点痛跟顾轻然比起来，算得上什么？
他痴痴地咧开嘴，比哭还难看，而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攥住了右手，粘稠的鲜血跟浓烈的酒水混杂在一起，顺着指节流了满地，十指连心，他心如刀割。
沈知行不敢想象，一个无法呼救、没有听力的人，在火灾来临的时候，该如何逃生？
他甚至不敢回想，自己在跟顾媛订
婚的前一天对顾轻然做过什么。
他也终于知道，顾轻然只肯用侧脸对着他，不是不想看到他的脸，只是想尽力听清他在说什么……
即使他那样羞辱她。
沈知行活了二十余年，头一次发现一个人的心脏，原来可以痛到这个地步。
而这样的痛，他不知道顾轻然在过去的日日夜夜，经历了多少次。
更何况……一个被诊断为精神失常的人……她只是一个病人，连窗外狂风大作都能将她吓得涕泪横流。
在沈知行此前的人生中，最痛恨的就是去回忆沈知遇死亡的那一天，可这一刻，他不得不逼着自己去回想。
回想顾轻然的恶行被他抓个正着的场景。
他懦弱地逃避着痛苦。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就算顾轻然没有伤害过知瑾，她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罪人，是害死他弟弟的杀人犯，他不该为她心疼，不该于心不忍，不该肝肠寸断。
可为什么，还是这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