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行回来之前,顾轻然正在洗澡。
她一整天滴水未进,躺在床上睡也睡不着,只觉得浑身没有一个关节不疼,之前被沈知行弄伤的脚踝也没有完全长好。
顾轻然像个幽魂似的,将浴室翻了个底朝天,却连一把能折断的牙刷都没有找到,她心如死灰地坐在地上,只觉得悲凉。
沈知行口口声声说要她偿命,可又很怕她自杀似的,什么尖锐的物品都不给她留。
她太没用了,连外婆的骨灰都没能保住,她想,如果这里能有把牙刷,或者一只筷子,该多好?
她就能把它弄断,然后狠狠插进自己的心脏,去陪外婆。
外婆。
轻然想你了……
顾轻然抬了抬头,猝不及防地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蓬头垢面满眼血丝的样子,跟路边无家可归的疯子无异。
她极尽讽刺地笑了起来,就她现在这副样子,沈知行竟也还能下得去嘴?
顾轻然几乎笑出了眼泪,这样看起来,还是沈知行那个禽兽更疯一些。
顾轻然穿
着衣服坐进了浴缸里,将自己紧紧缩成一团,任热水逐渐将她淹没。
她闭起双眼,仰面倒在浴缸里,水面慢慢淹没了她的胸口、脖颈、耳朵、鼻孔……
暖洋洋地,好像飘在一朵白云里,懒得她不想动,也不想关水龙头,只想陷入这片温暖里,与这世界彻底隔绝。
这种感觉真好啊……
她整个人被温暖包裹住,听力和视力都被剥夺,就连呼吸也只能停止,顾轻然觉得窒息,却又觉得爽快,似乎只有痛,才能既令她清醒,又使她沉溺……
沈知行夺门进来,床上空无一人,他瞳孔缩紧了一瞬,好在听到浴室传来的阵阵水声,才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些许。
他大步走到浴室门口,也不管里面顾轻然正在做些什么,直接推开了门。
可入目的景象几乎令他目眦欲裂!
沈知行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怒吼道,“顾轻然——!”
水下的女人面色惨白,胸膛一丝起伏也无,纯黑的发丝随水波四处荡漾出去…
…
就连沈知行如此大的阵仗闯进来,她连睫毛都没动一下!
他行如闪电地将顾轻然从浴缸里拖出来,探了一下呼吸……脸色顿时惨白。
下一刻,不做迟疑,沈知行将她的头倒向一侧,双手交叠进行急救。
他不知,他此刻的神色有多紧张。
“顾轻然,你敢……”
“咳,咳咳……”闭气良久的顾轻然发出一连串咳嗽,她皱着眉头,伸手推开沈知行。
沈知行一下脱力,坐到地板上。
顾轻然只看了来人一眼,就把自己的头转到了另一侧,“一睁眼睛就看到你……咳咳……真是晦气。”
一句话,沈知行眼底的那一丝担忧瞬间消散,冷成寒冰。
他怒不可遏甩了她一个巴掌,抓住顾轻然的衣领逼她跟自己对视,“你竟然真的敢去死?!”
顾轻然终于有了力气似的挣扎了一下,然后也一个巴掌打了回去,却被沈知行制住了双手。
她挣扎骂他,“沈知行,你没病吧!你见过谁能自己在浴缸里把自己
淹死的?!滚,松开我!”
沈知行气极,近乎粗鲁的将她拖出浴室。
顾轻然浑身湿透,冷得发起抖来,她猛烈地挣扎着,却还是被沈知行一把摁到了床上。
他掐着她,歪头覆在她耳边,字字阴冷——
“不吃饭,不喝水也不睡觉,就等着我回来的时候惨兮兮地泡在浴缸里,你不是想死,是跟我玩苦肉计呢?”
“怎么,我太久没临幸你了,你等不及是么?”
“看来你永远都学不会听话了,我还是得把你紧紧捆起来才行——吃喝拉撒都在床上,一辈子脚都别想沾地,你想要的就是这个,是不是?”
顾轻然被刺激到了极点,张口狠狠咬在他的手臂上,沈知行痛得皱眉,手上力道却丝毫未减。
他掐着顾轻然下颌,将她头扭向床边,“你看看,连窗户外面我都替你钉得严严实实,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想死?别做梦了!你永生永世,都只配当我的一条狗!你的命,只有我说了才算!”
顾轻然
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受着。
等沈知行说够了,松手了,她才缓缓站起身来。
没有痛苦,没有咒骂,反而低低垂下头笑了。
她在原地踱了两步,然后突然抬起头,紧盯着沈知行开了口,说话的语气随意地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她说,“沈知行,我如果真的想死的话,你以为这样就拦得住?”
沈知行抱臂靠在窗台上,刚刚被咬的牙印往外渗着血,他只当顾轻然在嘴硬,堪堪对她挑了挑眉。
顾轻然点点头,朝他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那一瞬间,沈知行只觉得被那笑容晃了眼。
有多久,他没见过顾轻然这样肆意洒脱的笑了?
那时候的沈知行不知道的是,在往后的若干年里,他每每想起这一天的顾轻然,就会觉得全身血液淤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