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说是冲喜,就得选上极好的日子,也不似寻常纳妾,轿子一抬,便算是进了家门。 齐大管家自然是懂的,张罗起来也是有条不紊,冲喜,冲喜,自然喜字为上,便有了齐府张灯结彩之状。 喜娘这几日被安排住在小镇上,没有住在齐府,这消息传得也快,整个齐家镇便是要热闹一番。 唯独喜娘心如死灰,莫不是为了报答这葬父之礼,便早早一头撞死在父母坟前,圆了阖家之欢,入了阴司,孝敬爹娘去了。 齐大管家也知这喜娘新近丧父,怕她想不开,便安排了两个丫头服侍着,有吩咐仔细照看着,俩丫头倒还算尽心,到底是齐府下人,总不好为难这将来的姨太太。 到了日子,便有人来伺候梳洗打扮,几个老妈子倒是把喜娘收拾出来,几人左右都夸了几句,只是喜娘体型偏瘦,脸色虽几日养好了些,但眉头终究愁云不散,几位便规劝了几句,再不好说什么。 喜炮炸响,铜锣唢呐声近了,喜娘被戴上了红盖头,由人领进了轿子,大红轿子绕着齐家镇转了一圈,喜炮也放了一路,轿中喜娘只能强颜欢笑,两行清泪不自觉的流了一路,只愧对爹娘十几年养育之恩。 只听着外面有人喊落轿,便是到了齐府门前,但终究是冲喜纳妾,自然是进不得正门。 这些喜娘自然不知,只由着身旁丫头一路扶着,跨了火盆,撒了五谷,然后进了正堂,有人便高喊着吉时已到,便是拜堂成亲。 齐家大老爷早躺在床上不得动弹,所以自然这拜堂之事,便是由其子代替,齐家大房长子齐修远年纪已经三十,自然是成过亲有了孩子的,所以便只能从那几房妾室所出来寻,便是康姨娘所出。 小子名叫齐修文,年纪刚好十二,也算知事年纪,这些年养在康姨娘房里,多少是有些顽皮,仗着康姨娘受宠,自然跳脱,不过他也知此番事大,康姨娘又特意嘱咐,便是乖乖应下,规矩的带着红花,抱着公鸡,跟姨娘拜堂。 正堂里坐着李老太太,并几位族老,大太太陈氏复坐一旁,各说了几句祝福话,旁再无人,众人心里皆知这不过是冲喜之术,勉强之策而已。 喜娘愣着神,听着指挥,行完拜堂之礼,便被丫头扶着进了厢房。 虽喜娘知自己不过是冲喜而已,但毕竟是拜了堂,以后若那大老爷好了,便安心做个妾室,守着本分,若那大老爷不好,自己便是要守着活寡,虽之前那老太太说过,不过也权当是安慰之言。 房门紧闭着,隔绝了大半声音,但外面喜宴声依旧听的到。 齐家长子齐修远领着齐大管家在前厅跟着些叔叔辈的人打着交道,冲喜而言,便不会太过铺张,并没请城里相熟的人,只家中长辈,并在外面摆了宴席,款待镇子众人。 细说这前厅之中,族老们自是一桌坐着,剩下的齐家剩下齐庆云,齐庆林两家坐满一座,再就是旁系些说得上话的坐了一桌。 显然并不是什么好宴,众人心里皆明白,只等着那齐大老爷一死,能从齐修远手里讨些好处,仗着辈分颇高,想要压一压这齐修远。 然齐修远三十而已,却也是跟着父亲掌了不少家事,又有齐大管事一旁支应着,好歹能应付下来,再说有祖母坐镇着齐府大宅,量他们也不好造次。 喜宴结束,齐府大老爷病重,但新娘子却不能不掀盖头,便又是齐修文替父掀的盖头。 倒是喜娘的清冷之色,迷了那齐修文的眼,仗着自己年纪小,多看了几眼,不过终究是个孩子,闹着便出去了,留喜娘一人独守空房。 第二日一早,丫头进门服侍喜娘,门外有丫头来传话,说是齐大管家来请,去东边大老爷房里。 喜娘并未多问,便跟着去了,一进门便看着许多人围着,屋里炭火也烧得很旺,只见老太太,大太太坐着,并其他众人站着,床上躺着的大老爷半倚着身子,竟是要好的征兆。 喜娘见了礼,便安静地站在一旁,低着头,一言不发,只听着那大老爷浑噩之音,便像是交代后事,老太太不言语,只大太太跟着回几句,凡被点到名的上前回话,一番下来到了喜娘。 喜娘着实不知如何答言,只看了眼那大老爷,便低下头,大老爷也并未说什么,只看了一眼便没再言语,只说自己累了。 众人离开,太太领着一婆子和两丫头守着,其余人散了,喜娘由丫头扶着也跟着出了门,走了几步,只听着老太太吩咐那齐大管家准备后事吧,心里一愣。 早饭是各房吃各房的,这是老太太定的规矩,只是喜娘一顿饭下来,全然不知滋味,只想着那老太太之言。 来回几番咀嚼,想着自己父亲临死前般模样,怕就是别人说的回光返照,一时心中无措,乱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