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有个传统,高三教学楼一楼的第一间教室是默认的老师办公室,门边有个安排表,晚上没有其它安排的老师会自发地来值班,他们如同不求回报的园丁,倾注自己的一切,只为助学生搏个好前程。 在晚自习的前两节课的时间段里,学生可以根据这张表有针对性地找老师问问题,主打的就是一对一帮扶。 文理科的前五名同样可以在安排表中填上自己的名字,这是校方给予的优待和肯定,作为回报,会根据时长奖励对应学分。 季冷是稳打不动的理科第一,但讲题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不是热心的人。 事实上,成绩好的学生多少都有点自我,不会在无关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哪怕有学分的加持。更别提校方强制要求,只要填了表、进了这间教室进行帮扶,就必须得待满一个小时,即一节晚自习的时间,若是提早离开,还会有处罚。 大家并没有老师想象中的那样乐于助人。 学分和成绩,哪个更重要,他们拎得很清。 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的未来拼搏,在这场没有硝烟的厮杀里,大多数人都分身乏术、自顾不暇。 季冷是第一个在晚自习的时候坐到那间教室去的年纪前五,更是目前为止的唯一一个,不论文理。 小道消息在任何地方都传播得很快,尤其是在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高三。季冷的名字一出现在一楼的安排表上,全年级大半的人都知道了。 不是没有蠢蠢欲动想要装作问题目接近季冷的女生,但她们心里清楚季冷是为谁去的,再大胆的人也不好意思去凑这个热闹。 慢慢的,除了姜姝,就没人在这时候特意找来请教问题了,只有相熟的老师分不开身时,见季冷没人找,才会临时指派给他一个教学任务。 季冷的基础打得很牢,什么都拔尖,因此只要是他学的这几科,哪一门都可以教,算得上全能。 只是现在还没有到最后的百天冲刺,晚上来找老师问问题的人都少,这种情况更是少见,他教完姜姝之后就写题,像平常在班上的晚自习一样。 姜姝问完问题就会走,不知道他后续怎么安排,他比她有想法,这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 她每天都会给自己做计划、定目标,做好之后还要给季冷看一眼,努力保质保量地完成任务,一步一脚印地完善自己。 这也是季冷培养出来的好习惯。 初三那年,姜姝的数学学习逐渐吃力起来,为了帮她夯实基础,季冷每天都会给她出题,带着她一起做了一本又一本的笔记,一直到高中,她才慢慢开始有计划地自主制定学习任务。 如果说之前一直是被推着学,过了这个转折点,姜姝学会了主动要。 在值日班干这里登记好之后,姜姝抱着文件夹从后门走出来,高挑瘦削的少年站在一班的前门门边等她,两人会合后并肩朝着走廊最边上的教室走去。 月亮出来了,镶嵌于漆黑的天幕之上,宁静柔和地散发着光晕。 姜姝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看季冷,想说些什么,但顾忌到周围的环境实在是太安静了,只好作罢。 季冷垂首望了她一眼,短暂的视线停留蜻蜓点水一般点在姜姝的身上,他很快转过头去,目视前方,脑海之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她刚才的模样:水润润的大眼睛,乌黑又明亮,小巧粉嫩的嘴唇微启,像是有话要说,灵巧的眼珠转了转,她把话憋了回去,看上去可爱极了。 姜姝疑惑地眨眨眼,抿了抿唇角,感觉他好像有点高兴,是那种隐蔽的、沉落在水底的喜悦,浅淡而又厚重。 她不理解,但也不深究,季冷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 他们之间也并没有像旁人看的那样亲密无间的,无形的薄膜在未知的时候开始成长,到了现在,已经有了薄薄的一层,只不过他们谁都没有主动戳破。 教室到了,他们一前一后地进去,季冷把草稿纸摊开,等着姜姝把试卷拿出来,薄薄的眼皮耷拉着,眼神却很柔和。眼皮处的青蓝血管都隐约可以看见,浓密的眼睫恍若上乘的墨,整个人就是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 他做题喜欢在题目附近写上必要过程,用草稿纸的机会不是很多,但给姜姝讲题的时候却习惯用A4的白纸打草稿,题与题之间泾渭分明,解题过程详细明了、一目了然。 很多时候,他都是以这样的方式潜移默化地影响姜姝。 姜姝将做了标记的题目给他看,乖巧地坐在边上等他演算,两只手交叠地放在桌子上,歪了歪脑袋,目光落在不断被季冷写出黑色笔迹的白纸上,神情专注认真。 选择题的最后两题,还有填空题的最后一题,是难度很大的题目,她很少有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