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对着山色的雕花窗开着,定窑的细颈白玉瓶立在案前,一朵浅粉的芍药含苞待放立在其中,枝叶却斜飞。 明亮的阳光落在芍药的花瓣上。 红袖神尼正念着手上的佛经。 苏煜面前摆着同样的一本佛经,却没能听进去,只是看着芍药发呆。 眼前的芍药已经有一瓣花瓣微微打开,缝隙之间是流淌的霞色。 红袖神尼停下佛经,观察着苏煜的动作。 苏煜显然对这朵芍药很喜欢,小案上的手几次想伸出,却又放了回去。 红袖神尼开口问道:“为什么一直看着这朵芍药?” “它叫芍药吗?”苏煜没有转头看向红袖神尼,而是紧紧盯着芍药,好像只要一个错眼,这朵花便会长腿跑了一般。 “这样的花都叫芍药。”红袖神尼也不介意苏煜的走神。 她也还在摸索要如何教导眼前的苏煜。 苏煜的特殊是显而易见的,她所获得的必须是通过交易才能达成。红袖神尼因着苏煜所言违背交易者归她这含糊不清的话,不敢借他人之手,只好自己亲自教导她。 所幸,一些简单的交易就能让苏煜看起来行动如常人。 此时的苏煜用藕色布头简单绑起头发,这是背诵论语学而篇做的交换。她身上蓝草粗布的衣裳有些紧短,据说是常来做扫洗活计的刘婆子裁给自家孙女的,换苏煜背了接下来三篇论语,脚上一双灰布软鞋换苏煜又背了两篇论语。 显然,这身粗布衣服对于苏煜而言较藕色布头要贵一些,于是交易中,苏煜需要多背两篇论语才行。 显然,苏煜虽然不通世事,但自有一番价格评估之理。 红袖神尼同苏煜上午学书,下午讲经,日常用度逐渐通过交易换给苏煜。一旬相处之后,红袖神尼对苏煜也有了些了解,苏煜虽对世间毫无认知,但却学得极快,到底并非垂髫儿童,学书学经都极快,对筹算之道更是无师自通。然而苏煜性格却有些邪性,交易之事,只看价码,对人伦法理毫无顾忌,更是对他人所求所想有种天生的敏锐,有意无意不断挑起他人心底执念。若苏煜堕入邪道,必然是为祸一方的魔头,但若行正事,未必不可护佑一方百姓。 这世间多的是不平事,若想管,就得比那些奸贼更奸更贼。 红袖神尼再看苏煜,便不只是要将人箍在山上,护佑一生,而是更希望能教导她诛邪除恶,明辨是非。 这之后,虽也还是如常教导苏煜,但也开始顺着书中所记,教授她一些世情俗务。红袖神尼早年也曾走南闯北,所见所闻不是一般人可比,她倾囊相授,却不拘苏煜究竟听进去多少。 恰如此刻,虽本是在讲经,但红袖神尼见苏煜走神却并不恼,而是同她就着这芍药谈下去。 “它真美。”苏煜说完后想了想,问道:“我可以给它取个名起吗?” 她的眼神仍旧舍不得从这枝芍药上移开。 “为什么要给它取名字?”红袖神尼也打量着这枝芍药。 瓶中芍药虽艳丽,却也不过是这四月里小寒山上千百朵中的一朵罢了,红袖神尼并没有看出什么特殊之处。 她见过不少孩童给花花草草甚至一只虫蚁取名字,将其视为玩伴,苏煜也是这样吗? “你们给我了一个名字,我也想给它一个名字。”苏煜垂眸思索道,“瓶子里的花会死掉,会被被换掉。我寻思,恰如我,有了名字或许就不会死,也便可留住它。” “花总会凋谢,”红袖神尼看着苏煜,“就像人总会死。来年还有新红花,来年还有小儿女。” “死?”苏煜神色惶惶,看向红袖神尼。 这几日,她有疑惑,红袖神尼都会给予答案。 因此,当她惶惶疑难之时,她也第一时间看向了红袖神尼。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红袖神尼看着苏煜,她的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惶惶然,她在害怕。 “我不要死。”苏煜却不听红袖神尼所言,只是指着瓶中的芍药:“它也不想死。” “你说得对,你不愿死,这花也不愿死,这世间没有生来就该死的,也没有生来就愿意死的。”红袖神尼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复又开口对苏煜说道:“然而草木不得自选,人也如此。这花生的好,便被剪下插在瓶子里。贫苦女子生得好,往往被抢去买去轻薄。水患旱灾之后,租借田地却无收获,农户往往被押着打着卖掉自己。更不休说,境外蛮夷,劫掠边境,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逢此乱世,你当如何?”红袖神尼看着苏煜,苏煜仍旧是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