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夏天特别炎热,热得蝉都要受不了,趴在树上嘶鸣的声音都比以往高了好几个度。这样做的直接后果是,私塾里的某一霸想要夏眠的念头总被噪音横加干扰,越是想要入眠恼人的蝉声越发清晰地传入耳中,结果更加辗转反侧,难以睡着。 清晨天一亮松阳便要起身去给学生们上课,留她在空出一半的被窝里翻来覆去地捂耳朵、蒙枕头,但随着日光变得强烈,蝉鸣声愈加高亢,躁得她心头一股无名的怒火,想要冲出去把树砍光。但这股冲动在看见松阳那张比清溪流水更加明净的面容的时候,又"噗"地一下熄灭,变成了自我检讨——我怎么能做如此粗暴的事情呢?仅仅因为被打扰,就去毁掉它们栖息的地方。 而一到了晚上,突然安静下来的环境又让她觉得少了点什么,撤离了满室声响的房间似乎显得空旷落寞,为了不让寂寥的薄纱笼住自己与身侧之人,她忍不住地和他闲聊。他们几乎无话不谈,虽然只是一些漫无边际的话题,回想起来连只言片语都记不住,但当时不知为何就这样让时间一下子在指缝间不被察觉地溜走了。聊着聊着天边开始泛白,又是新的一日到来,松阳离去,而她继续在蝉鸣声中翻覆难眠。 这样总是重复的行为与次次都无法达到目的的结果让她这段时间一直昏昏沉沉的,而并非失眠本身的缘故,无数次的尝试耗尽了精力,让她甚至对其它的事情都丧失了兴趣。于是松阳特别地放了一天假,带上几个学生邀请她到海边去散心。 那几个学生自然是私塾的另外几霸——常年占据私塾留宿的房间,但毫无疑问,她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霸——霸占着私塾里唯一老师的被窝。 十七看着那几个不省心的家伙在前面吵吵闹闹、掐来掐去,银卷总是向矮杉比划身高,然后遭受追打,桂和胧最初还能维持着冷静去劝架,然而最后的结果总是:无辜中箭——怒发冲冠——恶向胆生——加入混战。 她和松阳慢慢走在后面。松阳身穿常年一身的浅色羽织,双手揣在袖子里,微笑着直视前方,但当那些少年们跑下了小土坡,黑白紫三彩的脑袋需要落下视线才能看得到时,他仍旧平视着微笑。 远方只有一些长着矮树林的山坡,在白金的阳光下呈现杉绿的色彩,山坡的后方就是金黄色的沙滩,十七能够想象它被太阳照射出的明亮的色泽,唯一不足的是它并不很宽广,被后方的礁石与岸岩挤压成窄窄的一条。 十七觉得此刻他的注意也并没有单独落在那一片的矮树林上,所有一切都是他眼中风景的一部分,包含蝉鸣声、鸟啼声、风吹过麦田的沙沙声、前方时不时传来的拌嘴声和的吵闹着"等一等老师"的声音。 但仍可以看出他此刻上扬的心情。 这一刻是如此转瞬即逝,当她再次把注意放在他身上时,他的视线已经被他的学生们所吸引,温柔的目光包容着他们的打闹,仿佛刚才片刻的失神只是她的错觉。 十七摇头感叹松阳顶着一张年轻的脸却像一个老头子一样的行为,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侧脸瞧,明明他的轮廓如此柔和,明明他的唇角带着真挚的笑意,明明阳光下的面容如此明亮清晰,她却无法拥有感同身受的明快心情。 心中有莫名的悲伤,以至于连他根本就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没有回头看她一眼都没有发现。 回过神来已经来到一处岸边,少年们在沙滩上的海浪间互相泼水拉对方入海湿/身,一时水浪四溅,喜欢兜裆布还是四角裤都藏不住了。玩够了之后不知谁在附近的瓜田偷到了一个西瓜,然后他们攀上海岸的断崖玩起了蒙眼劈西瓜的游戏。 西瓜放在靠海的崖边上,银时输了猜拳抵赖无果,被押住蒙上了眼,认命地拿起木刀小心翼翼地向自认为正确的方向接近。后面的矮杉看到他走偏了方位不住窃笑,肩膀抖得就像开了震动模式,为了不发出声音他一直忍得很辛苦,但银时一脚踩空直直落入海里的一刻他还是没能忍住地笑出了声。 就像一块石头落水,溅起好大的浪花,而且还浮浮沉沉上不了岸。而另外三个没有同门爱的人瞬间扑过去瓜分了西瓜,就着银卷喊"救命"的背景乐清爽地吃完了,末了咂咂嘴,沉浸在海水中传来的一声声"混蛋"的美好余韵中,留下一地狼藉。 胧擦了擦嘴,像是良心发现了一般,深沉地说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我们至少应该给师弟留点。" "混蛋!那你就留啊!" 高杉鄙视道:"大师兄,说之前先看看你自己的瓜皮上还有没有肉。" "几个混账,快拉我上来,银桑不会游泳啊!" 桂倒是没怎么担心这件事,因为他的脑回路不太一样,噗噗地吐出一串籽,问道:"我们不是留了这么多吗?" "好吧,银桑错了,给你们三百元拉我上来,不然我就要生气了,我就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