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花的时间久了些,回来的时候虚手中还端着一个小碗,碗中装着乳白色散发奶味的米糊,冒着丝丝热气。 虚并不如何知晓人类的幼崽应当怎样喂食,虽然奈落采购了许多婴儿奶粉之类的东西,但他感受到其中的一丝不自然——只是加入了用量十分安全的添加剂,可他还是弃之不用。 虚的嗅觉已超越人类可感知的范围,也更加灵敏,他的触觉和痛觉亦是如此,可后者对他来说……只是徒增痛苦。虽然能够灵敏地感知,可几乎已经丧失了分辨的能力,无论割肉或是断骨,都只是作用于神经末梢被大脑反应出来的一种无差别的刺激,都只是……痛楚而已。这种对于辨别的麻木亦延伸到了嗅觉与味觉,有好长一段时间他无法说清饭菜的滋味,不是味蕾的缺陷,只是大脑的某一种功能仿佛已经不再启用,永远放弃了一般。 感知——分辨——体会,这些人类大脑一瞬间完成的进程,被他切割分离,只余下无法逃避的感知。 如果不是因为他曾如此想要留下一个人,依循本能开始猜测她味觉的喜好,终于缓慢地拾回了封禁的能力,虽然只开启了一点分辨力,但已经……足够了。 能分辨出那么一点感受,已经……足够了。 他不想再知晓更多回忆里堆积成庞然阴影的东西。那些无休无止的……如影随形的……淹没自身存在的……梦魇。 …… 说起味觉的喜好,她似乎喜欢一种会让舌尖发麻的圆形果实,而他无论摄取多少,也无法达到整条舌头甚至连头皮都发麻的状态,不过,舌尖微微发麻的一瞬间,似乎并不令他厌烦。 可也无法达到喜爱的程度。 交代奈落购置物品时,并没有遗漏“花椒”这一种调料,用牛奶炖煮粥米时却没有丢一些进去,倒不是怕硬物会卡住她幼嫩的食道,只是忽然想起,她更爱喝甜味的饮料,而向来不怎么吃咸甜两味混合于同一道菜的食物——她自己做出的料理基本上就是这个味道。 麻味搭配咸辣几乎是一条默认的准则,熟悉她偏好的虚能察觉这一点。他收回了花椒,加入了一些蜜糖。 味觉依靠大脑的感知,美味依靠内心的体会。他已经能够区分不同的味道,只是无法判断美味……但他总能做出令她喜爱的滋味。 …… 胧仍然是单膝跪地的姿势,垂下头在沉默中等待。碗与勺清脆的碰撞声在安静的室内愈发明晰,虚似乎是漫不经心地一点一点喂尽了手中的米糊,末了拿出一张白色棉巾擦拭掉怀中幼童嘴角的奶渍,这才对不远处待命的灰发男人重新施以目光。 “胧,有件事情需要你万无一失。” 被灌入不死鲜血而制造的傀儡不会背叛,但没有思维的物体也无法超越本身的局限,远离他的控制,他们的实力并不令人放心。 胧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不允许失败的任务——被孤零零放在叠席上的孩子,她正好奇地注视着披上黑色羽氅的虚,似乎不明白他接下来会做什么。他的任务内容如同儿戏,只需要在虚回来之前的短暂时间内确保她毫发无伤,然而就算看起来儿戏,这个结果也是需要豁出性命去保证的东西。 胧一时有些迷惑,如果这个孩子真的与虚无关,那么他又为什么如此重视、毫无芥蒂呢?如果真的是她与别人的孩子,那么就算有心抚育,也不会想见到吧。这些年她为何就此消失不见,现在她又会在哪里呢? 他并不是为此感伤,他只是有些怀念过去的日子罢了。 只可惜想象力限制了发现真相的眼光,不光是缺乏想象力会限制,往错误方向狂奔不止的想象力也会限制。 回过神来那个孩子已经爬到了他的身边,对他的一头卷毛左看右看,时不时扯一扯他的袖口衣摆,一时间,胧几乎有种被围观的错觉。 低头的姿势正好与她仰起的脸庞对上。像,真的太像了,简直将她所有的特征遗传得干干净净,一丝一毫也没有给另一个基因留下位置。 ……真不愧是那个厚脸皮家伙的基因!学到了它主人的精髓! 虚迈步离去的时候,十七抬头伸出双手,似乎要抱抱,黑色外氅的一角拂过指尖,虚侧过脸注视着她,脚步却没有停顿。 眼见他已经走到了门口,十七忽然“污污污污”、“污污污污”地叫了很多声,声音里急切带着一丝哭腔,虚终于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不过身体仍然朝向门外。 十七皱着眉一脸困惑,乌黑的眼珠水光闪烁,也许是因为生物本能寻求庇护的港湾,也许是以为所有视线外的消失都是一去不返,她看见那个身影的停顿,趁此机会奋力向纸门爬去。 胧揣摩了一下上司的心意,拉住了满地爬的小屁孩,后背衣领被提住,这下怎样挪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