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时辰尚早,但夏日毒辣的日头已经初见端倪,明晃晃的照在富丽堂皇的威远侯府中。亭台楼阁,轩榭廊坊,雕梁画栋,漆红木柱间,自是数不尽的富贵风流。 侯府的下人们早早就忙碌起来,里里外外的收拾忙活着。 月前侯府世子大婚的喜色还未散尽,大红色的宫灯依旧鲜亮夺目,侯府当时便已经收拾修葺了一回,但这段时日,府上匠人往来不止,将侯府打理的更加焕然一新。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府上的六爷即将回府。 先威远候生有六子,当今威远候是嫡长子,他袭爵之后,先后将诸多兄弟分出了侯府,唯有这个六弟,当时尚且年幼,便就留在了侯府养着,而等到他长大,又去了边关参军,至今已然近十年了方才归京。 而且,还是带着一身赫赫战功回来的。 “听说了吗,外面都说,圣上有意为六老爷封侯。” 廊下段景耀脚步一顿,目光落了过去。 “这么说,咱们侯府要再出一位侯爵啦?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那可不,近些日子我出府去,附近几个府邸的人见了,那叫一个热络。” 一众下人忙活之余不忘小声交谈,言语之中很是自豪骄傲。 “世子?”回廊之后,扶春看着骤然止步的段景耀,含笑唤了一声,只当没看见他骤然阴沉的眸光—— 虽然成婚不久,但她已然发现自己这位夫君似乎和府上那位只闻其名的叔父颇为不和,具体表现为每每听到和对方有关的事,都会隐约露出些许不悦。 其实这点不悦表现的并不明显,但扶春作为家中次女,上有文采斐然的兄姐,下有聪慧灵巧的弟妹,她夹在中间,常常被长辈忽视,久而久之,便也练出了这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 “这花开的不错。”段景耀心中骤然升腾起的不悦被这柔婉的声音冲散,随口说了一句,目光落在她娇艳的面容上。 他的新婚妻子无疑是极美的,生就一张芙蓉面,琼鼻樱唇,尤其是那双桃花眼,眼尾微翘,眼睫轻颤间如蝶翼振翅,轻轻落在心尖,明明神情端丽温婉,但眼眸只是稍稍流转,便自然而然的透出一股子勾人的媚意。 虽然当今大昱盛行清丽婉约之美,不喜这样张扬夺目的艳色,然而说归说,等到面对之时,又有几个人能无动于衷。 段景耀自问做不到。 更别说,这还是他费尽心机得来的。 念头闪现,他嘴角笑意愈浓,刚才那点不悦已然消失不见,抬步继续前行。 扶春稍稍快了脚步跟上,神思忽的飘飞了刹那。 又是那种笑意。 近些天来,她经常能在段景耀脸上看到那种蕴含着微妙意味的笑意,她分不清那其中的情绪,可每每见了,都不由的心中发紧,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绑着,万一线断了,会招致她不想见的后果。 到底是因为什么? 扶春轻轻咬了咬下唇,百思不得其解后,只得放下。 博今院。 刚到院中尚未进屋,就能听到轻轻的咳声。扶春面上立即就流露出了些许关切,下意识看向身侧的段景耀。 咳嗽的人是当今威远候段承周,据说他的身体这些年一直不好,但扶春总感觉,好像最近越发不好了。 这个想法多多少少有些晦气,她也不好说。 段景耀微微皱眉,带了扶春进了正堂,见礼过后立即说,“爹,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 扶春面露赞同,轻声附和了一句。 自家这位公爹,性子温和从容,从不苛责于人,她自是希望对方能平安无恙的。 段承周含笑看过两人,稍稍摇头,笑着说,“都是老毛病了,无需费事。” 段景耀显然有些不赞同,却也没有再劝。 他爹这个的确是老毛病了,这些年一直都是这样,断断续续的没完没了,他早已经习惯,也没太在意。 父子俩闲聊了起来,季扶春一身青色衣裙,安静坐在一旁听着,偶尔搭上一句,并不多言。 威远候段承周是京中人尽皆知的专情之人,除了发妻之外,身边从无二色,自前些年侯府主母早逝之后,也未曾再娶,膝下唯有段景耀一子。 上无婆母,她过府之后也无须晨昏定省,只需每日随段景耀过来请安一次便可。 “算起来,你六叔今天便能到,今日莫要出门了。”段承周喝了口茶,叮嘱一句,目光落在了段景耀身上,已经预备好了劝说的词。 扶春神情不动,心却微的提起,防备着段景耀不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