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里,带来几分凉意。 姜婉宁这半年来身子大不如从前,被风吹着不仅不觉清爽,反生出几分寒意。 她动了动膝盖,本想站起来活动一二,可才稍有一点动作,便被膝盖上的针刺感扎得面上一痛,只得赶紧停了动作,再不敢有片刻妄动。 透过微弱的烛光,只见那张稚嫩的脸上显了几分蜡色,一头乌黑的青丝也在发梢露出一点焦黄,而曾经不沾阳春水的十指,更是覆了一层薄茧,指尖依稀可见细小的伤痕。 姜婉宁实在太瘦了。 本就不大的衣裳穿在她身上,袖口仍是空荡荡的,露出的手腕两指就能圈起来,而她后肩也瞧不出一点肉,全是凸起的肩胛骨。 等她呼吸渐渐平缓下来,便是脊背佝偻得更厉害了,小小一团,在厚重的棺木下愈显渺小。 随着村里的鸡鸭鹅狗陷入沉睡,灵堂彻底陷入死寂之中,屋外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听在姜婉宁耳中,都是一声午夜惊响。 她再三告诉自己不用怕,可许多情绪上的东西,不是理智就可以控制的。 “没事的没事的,陆尚可弱了,就算诈尸了,我也能打过他……”想到那个病得风一吹就倒的丈夫,姜婉宁暗暗给自己打气。 咚—— “啊啊啊!”不知何处传来的一声敲击叫她猛一激灵,控制不住地尖叫出声。 姜婉宁的瞌睡一下子就没了,要不是被双腿拖累,她早就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眼下虽然动不了,却也不碍她捶打双腿,就等酸麻缓和后,早早逃离这鬼地方。 只是—— 姜婉宁胡乱拍打的手忽然停住了,她愣愣地抬起头,望着不远处的棺木,竟想不出还能逃去哪儿。 莫说还没见着鬼怪,万一真有点什么,陆家人不把她祭了鬼神都是好的,遑论是收留她避难。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回望过去这一年多时间,她从一个千娇百宠的大家小姐,到流放路上为母筹诊金的冲喜妻,她从未向旁人诉说过艰苦,也没人能交谈一二。 可这并不是说她不害怕、不委屈。 夏风吹灭墙角的蜡烛,草屋内更昏暗了几分。 难过冲散了未知的恐惧,姜婉宁颓然地跪坐在地,屏息细听,确定再没有那奇奇怪怪的声响后,终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停下哭泣,只可怜兮兮地抹着眼泪。 就在她准备坐下歇一歇的时候,又一声闷闷的敲击声响起。 “啊啊啊啊!”姜婉宁被吓坏了。 这一回,仿佛是故意吓她似的,敲击声没有消失,而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响两下,那声音没什么规律,轻重也不一。 姜婉宁不想探究声音的来处,却耐不住那声响在这草屋里太明显,不过稍稍定神,就能寻到发出声响的地方。 她吞了吞口水,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声音的来处还没有变。 姜婉宁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发出声响的棺木。 咚,咚,咚…… 敲打声就像催命符,一下下全打在了她心上。 在又一声敲打声响起后,姜婉宁哇一声哭了出来:“呜呜虽然你不待见我,但我好歹是你过了门的妻子,看在我照顾了你两个月的份上……陆尚你别吓我呜——” 她边哭边往后退,不小心撞在待客的桌子上,偏她被吓得六神无主,连绕开都不会,只顾着往后挤,半天没挪动地方。 伴着棺材里响起的敲打声,夜风都变得阴森起来。 就在姜婉宁几乎要吓昏厥过去时,那棺材里的声音忽然停下了,下一刻,整个棺材板都剧烈抖动起来。 “!”大惊之下,姜婉宁已经忘记了哭,只剩木讷地呆坐着,一眨不眨地盯住棺材。 棺材板上下抖动着,从两侧的卡槽中移了出来。 咣当一声,棺材板被推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草屋里都是死寂的。 只有棺木里传出的微弱喘息,以及偶尔响起的两声熟悉的闷咳,轻飘飘地传到姜婉宁耳中,威力却毫不亚于夏日惊雷。 下一刻,一只苍白泛青的手扒上棺材檐,那手慢吞吞地往外挪动着,一直到抓住借力的点,才骤然用力,把棺木里的人拽出来。 于是,姜婉宁便看见,她那死了两日的病秧子夫君,喘着粗气,一点点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借着昏暗的烛火,她恍惚瞧见了陆尚泛着鬼光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