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奴隶被突厥的贵人买走了,只剩下一个瘦弱不堪的奴隶,双手被反拷着,拴了铁链。看起来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身材倒也不错,不过衣衫褴褛,破烂不堪,连走路都有些不稳,任由那些突厥士兵拳打脚踢。 这青年心里明白,凡是落入突厥人之手的汉人和牲口没什么区别。越是反抗,吃的苦便越多,还不如任由其踢打,反而会好受些。 那几个突厥兵围着青年奴隶转了几圈,看无人问津,气得直哇哇叫了起来。一旁看戏的突厥人不停议论着,再怎么样也不该把人打成这样啊,打成这样谁还会要呢?谁还会买这样的废物呢? 突厥兵见没人会买这个青年奴隶,便将铁链拴在一旁的木柱上,在旁边寻了个空地儿坐下吃肉喝酒去了。李靖从酒肆里出了门,来到几位突厥兵跟前,用突厥语问道,“几位军爷,你们这奴隶怎么卖呀?” 那几个突厥兵瞧了眼李靖,一身行商的打扮,看起来倒是颇有几分财产的样子。 “先生要买,给五个铢就够了。”突厥兵看李靖是汉人,便说。 “这是十个铢。”李靖从怀里摸出一把钱,放在那个突厥兵手中,没想到突厥兵嘴巴张得大大的,几乎可以容得下一个馒头。 为了防止李靖反悔,几个突厥兵匆匆忙忙地付了酒肉钱,便一溜烟跑了。 李靖给那奴隶松了绑,只见那青年奴隶手腕上被勒出了几道血痕。那奴隶得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直直地给李靖磕头,“小人感谢恩公救命之恩,今后小人就是恩公的仆人,无论刀山火海,只要恩公一句话,小人愿死效命。” 李靖急忙扶起那青年,看着他干裂的嘴唇,喉结上下不停地滑动,显然是饿到了极点。 “来,你先吃饱了再说。”李靖看着他抓肉喝汤,样子倒有些可爱,便问道,“小兄弟,哪里人士?今年多大了?” 那青年一边吃着,一边说道:“小人二十一岁,山东历城人氏,在家排行老二,父亲和兄长在修大运河的途中落了难。一年前,小人被拉到雁门来修长城,没想到被胡人抓住了,就到了这里。” 青年填饱了肚子,说话间也有力气了。 “你叫什么名字?”李靖微笑着问道。 “小人名叫张宝相。”青年声音有些沙哑,但是铿锵有力,“珠宝的宝,相貌的相。” “你还读过书?”李靖觉得这青年越发有意思。 “小人小时候跟过几天私塾,识得几个大字,也算不上读书。”张宝相用手揩了嘴边的肉渣,神情间有些尴尬。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多多少少读点书,识点字。”李靖起身,指着自己的马,“你帮我把马牵过来,咱们这就回家。” 家?这个字,在张宝相的世界里,已经许久没有听到了,乍一听,却觉得有些陌生。“回家?我没有家了。”说话间,张宝相脸上神情有些愕然。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李靖问道。 “都死了。”张宝相有些沮丧,不禁低下了头。 “跟我走,以后我家就是你家,走。”李靖拉起张宝相,拍了拍他的肩膀。 张宝相将马牵了过来,自己弓腰趴在地上,好让李靖踩在自己背上上马。李靖却扶起张宝相,腾身上马,这一连贯的动作,就连那酒肆老板见了,都啧啧称赞,张宝相更是钦佩不已。 张宝相拉着辔绳,向前走去。 他并不知道,马背上的这个人,是未来名震天下的大将军;他更不知道,差点儿死在突厥人刀下的自己,将来有一天也会成为将军,并且亲手活捉了突厥的颉利可汗。 李靖一路上,给张宝相讲述了很多典故和军法,无奈,张宝相只对武学方面颇有兴趣,但是对于知识方面,却是提不起多少兴趣。这让李靖想起了在马邑城内巧遇的李世民,又想起了那突厥大利城中的阿史那思摩,顿时,李靖明白了:人与人之间,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有的人,生来即富贵;有的人,注定荒芜一生。人,生来有命,命即性格,性格一旦形成,是很难改变的。 不过,张宝相骨子里那股蛮劲儿,倒是令李靖颇为满意。即便张宝相不能够独当一面,只要自己能够驭下得当,倒也不会出什么岔子。李靖在张宝相身上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驾驭一个人,就得先驾驭这个人的心,只要将士心服,那么这支军队便能够无往而不胜。这也是李靖在未来几十年的军旅生涯中,得到的宝贵财富。 只是,现在的李靖空有一腔抱负,却无人赏识,也不知道这次突厥解围,是否能够受到封赏。 李靖与张宝相行走在前往雁门的大道上,对面本来一骑,看到李靖,便翻身下马,拜道:“李县令,皇上密令,急诏你入雁门见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