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了整天的雨。我沉在梦乡里与周公摆了一日的棋。次次日,月信如期而至,我便又卧床不起了。 女儿的身躯自有它的好处,同样有它的难处,比如每月这几日便过得十分难。加之我逢月信便腹痛,这痛时断时续,有如攀爬道道高峰低谷,甚磨人。屋门被大力推开的时候,我正痛至一处高峰。 朱华大踏步进来,也不问原委,指我鼻子只会摇头:“我千辛万苦讨来帖子,却不是为让你日日搁这睡的。把你那两条腿挪去外头看一眼,青年才俊大好风光。你倒好,只晓抱着张床榻缠绵。” 我痛到厉害处,没气力与她争辩,翻身蒙上了被子。 我就蒙个被子,便激恼了她,丢下句:“朽木不可雕。”甩门而出。 因小腹隐痛不绝,我难以成眠,将将攒起些睡意,旋即被痛意驱散了。百般无奈之下,只得磨磨唧唧爬起床,拖着身子摸去后厨,想着讨碗红糖姜汤来喝。 路经遍布假山流水的庭院。原来今日太白金星开坛论经,法坛傍着珊瑚造的一所拱桥。我打游廊过去时,太白老儿正顶着炎炎日头高谈阔论,唾沫横飞。 粗一瞥,坛下听讲的约莫十几来号神仙,大都面容稚嫩,个把几个定力不足道心不坚的,眼皮一翻一翻已打起瞌睡来。 因精神头委顿,也未听清他论了什么道理,只见得上空一团祥云密布瑞气万丈,估摸此地或恐迎来一位有些分量的神仙,遂拉快脚步急忙回避了。 摸至后厨,站门口探头看进去,闻见屋内咚咚梆梆,厨娘们忙得脚不沾地。才省起明日便是观礼的日子,今夜鲛王将于行宫大宴宾客。 我在门外踌躇半晌无人问津,便也不好意思为着一碗姜汤与她们在这节骨眼上添乱,待要折返,终于有个眼尖的发现了我,抹着围裙噔噔跑过来见了个礼,恭恭问仙姑有何贵干。 我赧然一笑,道明来意。 这小厨娘十分热心宽和,虽我这碗姜汤讨得着实不在时候,却未见她表露半分不耐。噔噔又跑回去,搬来根小板凳请我在旁稍坐坐,回头忙着升炉熬汤去了。 约莫大半个时辰之后,热腾腾的姜汤端了过来,汤水上浮几根草。厨娘说这几根草乃是他们鲛人女子用来缓解经行腹痛的秘方,将其嚼烂吞下,不出半刻痛症便可解得七八。 听这,我二话不说仰头灌了汤药,并几根秘方嚼了稀巴烂吞下去,等了半刻,腹痛果镇。 我的感激之情顿如滔滔忘川之水,本要掏颗珠子相赠以表谢意,转念想,鲛人落泪成珠,此物在其而言却寻常了些,不妨晚些去磨一磨朱华,叫她去磨一磨她的相好,给我这位恩人升个厨娘头子来的实惠。拿定主意,遂与那小厨娘问过名字便原路回了。 一趟来回,太白老儿还未收摊。这个岁数能有这精神头,委实令人羡慕。如今身子好受些,我倒起兴顿了个足。 当年鬼仙开堂讲学,科目之繁复门类之杂多,其中最叫我头痛的便是这门道论。今日驻足却不为别的,只为赏一赏传说中那青年的才俊,大好的风光。 我漫不经心将才俊们挨个扫过去,暗嗤不过尔尔嘛,模样气度尚不敌梓桑。 唔,倒有个背影瞧着挺出众的,这身量这气韵,竟类极了玄洛… 炎日下雪亮的衣袍刺得我灵台一警,捻着脚尖辗转绕过接连几座石山,另择处隐妥,张头探脑地看。 只见那白袍仙人正低头拂了拂茶。 我两眼一黑。 他不是寻火晶去了么?此处可是南海,八方皆水的南海啊,能跟火晶扯上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关系。 自打被他盯着修习术法以来,我便一直安分守己度日,为免徒增课业负担,万不敢惹事。今次出门前我反复算过日子,料得他四五日内不会回宫,是才大胆了这么一回。 我扶额倒退几步,正当预备开溜,忽闻个热情的呼喊。 这声呼喊引得十几号神仙整整齐齐转过头来,自也引得玄洛转过头来。因我刚挪出了那座石山的隐蔽,与他双目相接,见得他手里茶盏一顿。 呜呼,我这活脱脱就是个行善百日无人问,一朝作恶天下知。 那纨绔热风般呼的刮了过来,攀我肩道:“仙子姐姐昨日为何不来,害我好等。” 我动用两根手指捏着他的袖子将那手从肩上移除,余光里玄洛的眉峰轻轻一挑。 这一挑假使落在别人身上倒也未必怎么。但据我多年来观察总结,玄洛他同别人不大一样。他那张脸常年万里冰封,觉不出太多喜怒哀乐,时日久了,就算心生不悦,神色亦无太多变化,却不过露些小马脚,诸如这个眉峰轻挑。 太白老儿这时歇了口茶,领着众仙杵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