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中的洛维萨像是海浪中的一叶孤舟,昏黑的云几乎要压到他们的城楼之上,大片大片鹅毛般的雪片迅速地在城墙上堆积着。
迅猛的风让士兵们连呼吸都无比困难,但他们依然不能从城墙上撤下去。他们必须顶着风雪将城墙保持在一个随时可以驻防的环境下,同时还要提防趁着混乱进攻城墙的骷髅。
而洛维萨的会议厅中,此时亦是处于一片惊涛骇浪之中——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场暴风雪突然降临?”
如雄狮一般的咆哮声使得周围的火烛都在摇曳,魔法灯里的光亮都为之颤抖。将领们低垂着头,在那阵压迫之中,只能偷眼看向那怒狮似的、正在会议桌前用力拍着地图的男人,他们的君王——凯尔森·赫尔曼。
虽然他问出的这个问题听起来非常可笑——为什么会有一场暴风雪突然降临?这是他们能回答出的问题吗?还是说亡灵有能力催动一场足以席卷半个北疆的暴风雪?
再说了,这怎么也该去问问占星术师吧?这是他们的活儿——
当然,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开口,触他的霉头。国王陛下此刻的心情极度地糟糕,这绝对是他们见过的陛下最最最暴怒的一次——虽然陛下的脾气本就不算是太好,在座的或多或少都挨过几次骂,但从来没有像这样过。
但他们也清楚陛下如此暴怒的原因——就在几天前,陛下才下令派出大量的斥候前去侦查那些他们失去的村庄、被改造成亡灵据点的地方究竟有多少驻兵。
算算时间的话,现在其实正是斥候们正大量对亡灵据点进行潜入的时间点。
那本就是几乎赴死一样的行为,他们本就已经做好这群英勇的斥候十不存一的结果。
可现在来了这样一场暴风雪,那之前估测的一,还能留存多少呢?
而这却又恰恰是重中之重的任务。陛下的构想非常的美好,只要明确敌军据点的兵力分布,就能够对其进行针对性打击,如果事成,这必将是一场盛大的胜利。
然而此刻,在情报缺失的情况下贸然推进,奇袭战可能得转变为正面对抗的攻坚战,过长的东西走向战线对拉罗谢尔来说显然不是好事——因为他们依赖北风之塔为支柱撑起的后防线,而战线过长,北风之塔将无法做到及时的援护。
就算抛开后续进击的计划不谈,这一场暴风雪对此刻的他们亦是非常不利。
洛维萨与奥尔德尼之间的联动势必因为恶劣天气而受到削弱。如果大雪持续下去,会令北风之塔通往两城的补给线都受到严重影响。
而亡灵沉寂了将近整个十月,没有哪位将领会认为它们是失去了攻城的兴趣,所有人的意见都是他们正在养精蓄锐,等待来自它们大本营的后援部队,再以绝对的部队数量压垮他们的洛维萨与奥尔德尼。
风雪后对人类而言的恶劣环境,却会给亡灵带来一定的优势。如果它们此时发起进攻……
将领们已经在愁苦着后续的应对了,甚至都无心去听陛下那发泄似的咆哮,全当那声音是一种鞭策,期望能想出更好的办法。
但那咆哮声,忽然停下了。
一时之间不适应的众将纷纷抬起头,却听到凯尔森·赫尔曼那低沉的声音自牙缝中挤出:
“洛维萨城墙总巡卫,杰夫·卡塞尔,你有什么话想说?”
这个名字让司令官毕夏普·奥利尔浑身一个机灵。他回过头去,却看到在中级将官的后排,那个自己都不是非常熟悉的前北城墙负责人,最近才提拔为城墙总巡卫,拥有了参与这场会议资格的青年人站得笔挺,低垂着头,手却举的高高的——
他居然敢在陛下发怒的时候主动示意?丹亚在上,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你是天天看骷髅看得没感情了不知道害怕了吗?
毕夏普·奥利尔心里呻吟着,此时却不得不咬牙站起身,低声道:“陛下,他只是个刚提拔的总巡卫,能知道些……”
“让他说,毕夏普·奥利尔,还是说你愿意说一堆废话然后让我把你塞满糨糊的脑袋砍下来扔到骷髅堆里,看看它们会不会愿意啃食你那没有任何用处的头颅里的脑浆?”
凯尔森·赫尔曼的一个眼神便让站起身的毕夏普·奥利尔跌坐了回去,在同僚们同情的目光中,他无奈地在心里说着:“杰夫·卡塞尔,我可是足够仁至义尽了。愿星辉照耀着你,别说我没帮你……”
杰夫·卡塞尔大口吞咽着口水,他也不是什么笨蛋,读得懂这个会议室里的气氛。那一双双眼睛都注视着他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形象有多邋遢——就在前不久,他还在城墙上铲除着积雪,此时两手都冻得红肿,从里头一阵一阵的刺痒。
“杰夫·卡塞尔将军,你是特别喜欢让我多喊你的名字几次吗?”
他一个激灵,终于意识到自己又一次把陛下“晾”在了一边——第一次在城墙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干过这种事情了。他连忙开口,却紧张地咬了自己的舌头一下:
“陛陛陛陛下,我认为这次的寒流确实惊人,但持续的暴风雪,并并不只是因为寒流……”
他说着说着,逐渐顺畅了起来,语速也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