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钏使了一个巧宗,将所有人派了去买东西,悄悄从轿撵中跑了出来。 她脱去了繁重的头饰,换下了华丽的衣装,只一袭红衣斗篷融入在这平凡而绚丽的世界里。 人与人的相遇如此巧妙,一串糖葫芦将宝钏带到了薛平贵的面前,给了他第二条生命。 正月十五,虽说算得早春,却也寒风阵阵,十八岁的薛平贵靠在一颗稀松的大树上,耳旁隐约听到街区的热闹,而他的机体本能使他蜷缩起来,以减少热量的散失,他想或许今天就是他命丧之日。 热闹是他们的,他有的只是这一身伤痛和盖不全身体的薄衣。 身体的疼痛渐渐消失,慢慢地他感觉身体好像处于火堆中炙烤一样,他看到了黑白无常在向他招手。 弥留之际,他想起了小时候的那碗糖水,到现在仍是他这些年来最渴望的东西。 突然他感觉到他的嘴里被塞了一个凉凉的东西,他的身上也盖上了一层衣物。他感受到旁边有人正蹲下看他,可他却仍然动弹不得,甚至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那人似乎在说什么话,他却听不清楚,嘴里的东西慢慢融化,甜甜的,甜到他有些呆滞。 身体在斗篷的包裹下慢慢升温,薛平贵顽强的活了下来,或许正是世间仍有他未完成的事,黑白无常便将他放了回来。 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位明媚如阳光一般的仙子,在试探性的戳他的脸颊,手里还举着半串糖葫芦。 “你醒了?那真是太好了!” 那位仙子见他醒来笑的更加灿烂,薛平贵看的有些痴迷,竟也没有注意听到她在说什么,只呆呆的望着宝钏。 宝钏见此人已醒,大抵是无甚大碍,本来她应该留下些银钱便起身离开才对,毕竟男女有别,多有不便。 但今日,宝钏决定坐下和他聊聊人生谈谈理想。因为此刻他们同样是与不远处灯火璀璨的世界所隔绝的。 这大概是她唯一一次可以不受规矩约束,随心行动了,家仆们很快就会发现她不见而开始寻找,她需要在事情闹大前回去。 于是宝钏席地而坐,与薛平贵聊了起来。 “嘿,你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啊?”不用在意什么社交礼仪,因为对方明显也不注重不需要这些,宝钏便彻底放飞自我了。 “你是乞丐吗?” “没关系,至少你不会被束缚,换个角度想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人总是不能太贪心的吧。” “你看河上的花灯越来越多了,多漂亮啊!” “如果我是一盏花灯就好了,顺着河流就可以去很多地方!” “你要再吃一颗糖葫芦么?” 宝钏说了很多话,而薛平贵只是在一旁听着,没有开口。他仍不敢确定眼前的宝钏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他临死前的幻想。他看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大大咧咧的坐在旁边,絮絮叨叨说着话,他怕他一开口一切就都会消失了。 不过嘴里酸酸甜甜的山楂似乎在提醒着他这并不是幻觉。 于是他们就这样一个在听,一个在讲的度过了这平静的一刻。这一刻宝钏不是那个事事需要讲规矩的千金小姐,薛平贵不是为讨一口饭吃而被婶婶虐待的拖油瓶,他们短暂的相聚在一起,主动或被动的远离世俗,至少这一刻,他们只是他们,是在河畔旁望着同一片星空的王宝钏与薛平贵。 但是,他们也都无比清楚,今晚的相遇本就只是一场阴差阳错,一个所有人都不会允许不会理解的存在,所以他们能拥有的只是片刻安宁,此后他们的人生将不会有任何交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打更人尽职的敲着锣,提醒着宝钏回去的时间。 “我得走了,这个给你,买点吃的或者什么吧。”宝钏将身上的荷包递给了薛平贵,同时也将剩下的糖葫芦塞到了他的手里,“谢谢你,再见。” 宝钏说完便离开了,好在相府这边有大姐帮她周旋,倒也没有闹到父亲那里。而宝钏似乎对于父亲打算招赘状元的事也打算接受,她想,这或许就是她的命数吧,她本不想认命,但命运似乎不容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