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进笑嘻嘻的看向幼妹。
少音扒拉着汤碗里奋力啃排骨,头都不抬,躲过了众人直射而来的目光。
何夫人笑道:“你妹妹脸皮博,莫要拿她打趣。”
“这怎么会是打趣,明明是好事将近。”何进无奈辩解。
次日,大将军府宾客盈门。何夫人离京十载,一朝归来,前来道贺者多是何将军昔日同僚,也有与何夫人交好的世家夫人,素日与何贤兄弟私交甚密的郎君也前来拜会。
“今日贵府有喜,沈某不请自来,还请主家见谅。”
何氏兄弟二人闻声看去,见当朝光禄大夫沈霁之着一身梅青色竹叶纹长袍,信步而来。
与陆戈不同,沈霁之算得上新贵。自大父起,家道中落,无祖荫庇护。沈霁之一路走来,全凭自身本事。在朝堂上逐渐有一席之地,一朝拜为光禄大夫,也不过是近两年的事。他平日孤傲甚傲,不与僚属过从甚密。
何氏兄弟对沈霁之的到来心生诧异,只是面上不露破绽。“沈大人贵足临地,荣幸之至,请堂内稍歇。”何贤拱手一礼,亲自领沈霁之往正堂去。
“多年不见,何娘子还认得我否?”
正在回廊上招呼女宾的何少音,被爽朗的女音吸引。立在她眼前的女娘,窄袖短襦,眉眼间飒爽英姿,不沾娇娘柔媚。
见来人一副生面孔,少音怯怯问道:“敢问小娘子名姓?”
“你果真不记得我了?我是林尚芸,那年秋日在内苑里摘浆果的林尚芸啊。”林娘子笑着自报家门。
林尚芸幼时偷摘浆果,被长公主一群人围着打骂,是何少音及时解围,才将鼻青脸肿的她带出了内苑。
“尚芸,我当然记得。你这派头,若不提名姓,我只当是哪个校场里的女将军。”遇到故友,少音喜上眉梢。
林尚芸“扑哧”一笑,“变化大的是你!若不是听身旁仆妇回禀,我可不敢相认。昔日的小霸王,如今出落成个楚楚动人的美娇娘。”林尚芸直言快语,“这些年我常随阿父习武,他日若谁欺负你,你找我便是。”
林尚芸的父亲林校尉战功卓著,如今在京兆北军听用,少音曾翻阅过林校尉的轶闻,当真好汉一条。
“虎父无犬女,日后在京兆,要仰仗林娘子照拂了。”何少音展颜相笑。
两人相谈甚欢,阿元匆匆跑来回禀:“沈大人说请姑娘前庭叙话,咱家郎君也在。”她刚要细问是哪个沈大人,却在阿元的一顿嬉皮笑脸里猜出了来人是谁。
少音离了故友,不情愿地转到庭院。她与沈霁之相识甚浅,远没有到旧友叙话的地步,实在琢磨不透沈霁之为何总爱与她没话找话。
高大的桂树下,沈霁之背身而立,听到脚步声渐近,立时回转过身含笑看她。
少音侧身施礼问安,又环顾四周疑道:“不知我家兄何在?”
“贵客纷至沓来,自然是去府门恭候。”沈霁之温和笑道:“何娘子近来安好?”
“安好,安好。今日府中事忙,若无他事,我先走一步。”五更天时,她就被沈嬷嬷从榻上薅起,忙前忙后了一上午。既然兄长不在,她也不愿和沈霁之单独闲聊。
“急什么,我有要事提醒娘子。”沈霁之话留半截,面色微冷。“娘子聪颖机敏,若不想自找麻烦,日后离上将军远一些才是。”
少音心中一堵,“原来大人是跑来说教的。妄议同僚是官场大忌,沈大人切忌祸从口出。”
沈霁之一时语诘,“我好心提醒你,不要误入歧途。近来朝中弹劾他的折子不少。听说昨日陛下召见他,茶盏都摔了五个,宣室殿的杯盏现在都不见得能凑成一套。你还敢让他送你回京兆?”
看来昨日那一行人真是宫中的侍卫。
少音蹙眉,“上将军大胜归来,弹劾他做什么?”
“隐瞒遇刺,轻判薛崇族人,让何进提前归京……桩桩件件,不参他参谁?折子我都写好了,明日定第一个参奏。”沈霁之微笑道。
“我兄长提前归京,是得了陛下的允准,与上将军何干?”少音急言辩解。
沈霁之面露疑色,“陆戈奏请圣意,准何进提前归京,你会不知?陛下虽允准,但此事有违规制,我等臣子定要据理相争。悠悠之口难堵,陛下不骂他骂谁,只怕他现在还在宣室殿里听训呢。”
有人说他好时,何少音尚能不为所动;可有人说他不好时,她气恼的很。她甚至还在气恼中多了一丝为他而生的委屈。
“闭嘴吧沈霁之!”少音心中愤愤。
“陆戈或有不妥之处,可陛下允准,你就少做那费力不讨好的事。若真有本事,你也让陛下事事顺着你。”
何少音不顾眼前一脸错愕之人,单手提溜着襦裙,疾奔到门房喊小厮备车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