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园很喜欢遥遥地、看着烟花在夜幕中绽放。 大年三十那日,和父母一道、柳园回到了陈圆在城北的娘家。 柳园的舅舅,陈方,也在大年三十携妻儿归家。一家八口难得齐聚一堂,陈方兴致高涨,一大早便在厨房间忙碌了起来——炖猪蹄,炸排叉,他忙得是不得分身。 在他的厨房里,薛钢和柳园完全找不到叉手的余地。两位“大厨”无事可做,只好为陈方打起了下手。 “来易来,去难去,数十载的人世游——”柳园剥着蒜,嘴里哼着自己心爱的小曲。 “分易分,聚难聚,爱与恨的千古愁。”薛钢和陈方和柳园一起,唱出了后半句。 半开放式厨房外、正择着韭菜的舅妈听到了歌声、也开始大声跟唱。 柳园的姥姥缓缓走进厨房,手里还端着一盆剥好的虾。 薛钢赶忙接过锈迹斑斑的盆、对丈母娘温言相劝:“妈,您休息会儿吧。” 老太太嘴上答应着,可离开前,柳园看到,她的手里、还是攥了把带土的韭菜。 “大圆子,外面下雪了,走,咱买甜筒吃去!” 扒着窗户张望了半天的陈圆离开了冰窖似的阳台,抱着一颗大白菜回到了厨房。 柳园兴奋地撂下蒜头,陈圆激动地放下白菜,母女两人露出了极为相似的笑容。 下午五点半,年夜饭已枕在了欢声笑语之中。 时值五九,六点时的天空、已然暗得伸手不见五指,鞭炮的霹雳声亦不绝于耳,咻而升起的彩花,不断地改变着窗上冰花的色彩。 乡下的老房里,客厅宽敞,也正因如此,平日里只住了两位老人的客厅、总是会显得有些空荡。 可是现在,原本空荡的客厅、已被带回家的行李和美满的和气填满。 红窗花,生肖图,沃柑和酥糖瓜子;堆满了杂食的小推车,还有自己身上的大红毛衣。 柳园身处在这样的氛围里,静静听着大人们的交谈与欢笑。 她偶尔回应几句长辈的嘱咐,更多的时候,柳园!只是心安理得地缩在这幸福氛围的角落里,静静地享受着寒冬腊月里、属于自己的这一方温暖。 吃完了年夜饭,时间也不过刚七点,陈方终于得了空闲。 觉得现在包饺子为时尚早、他便搬来提前准备好的烟花、想要带儿子和侄女一起去放花。 柳园从来都害怕大音响。她用肚子疼做借口,和二老一起留在了家里。 柳园一个人溜进了朝北的杂物间里。 见靠窗的暖气柜上空无一物,柳园找了块抹布、擦去了柜上沉积的灰尘,用双手一撑,柳园轻盈地坐上了柜子。 用抹布还算干净的一面抹掉凝结在窗内的冰花,透过挂满尘土的纱窗—— “忽”的一声,柳园看到,陈方点起的金红火斑割开了雪尘的混沌,抽出了一支细嫩的枝条。 枝条的顶端处,“啪”,一朵火花绽放在了那里。 紧随其后的、数支枝条争相蔓延,编出一副花束;待到花朵凋谢之时,窜天猴又升起,在空中结出花后的果实。 最终冬来万事休,春花秋实化作梦幻泡影。 柳园看向陈方,发现他已为第二轮烟花做好了准备。 敲门的声音从房外响起。 念二老腿脚不便,柳园赶快跳下了暖气柜、小跑着去打开了门。 寒风涌入温暖的室内,薛钢那落满雪花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了柳园面前。 “老爸,刚才老舅放的那个大花,真好看。”柳园兴奋地堵在薛钢的面前说道。 “我就是来叫你的去楼下放花的。你老舅那里还有好多小滋花,一点都不吓人,你表弟都不怕。走,老爸带你看看去。” “你忘记了我之前那件羽绒服了?它不就是被滋花给烧了吗,烧得羽绒都露出来了…” 柳园心有余悸地拒绝了薛钢。 “你不是一直说过年不放花,不能算过年吗?走吧,你爹你娘都在边上保护你呢。” 柳园撇撇嘴,还是跑去衣柜里拎出了长款羽绒服。 棉帽,围巾,口罩,手套;耳机,棉靴…柳园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终于跟随着薛钢下了楼。 刚走出单元门,鞭炮声便猛地在不远处炸起,打破了刚恢复了片刻的寂静。 柳园赶忙把耳机里音乐的音量调大,并用双手罩住了耳朵。 如果说陈方的烟花远看是蔷薇,在柳园的心中,鞭炮便是如同大王花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