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夫人话音渐渐没了。
看向江秦的眼神里有些许愧疚之色,内双的眼帘眨动了两下,下意识又把目光移到别处。
只是短短几句话,江秦也已经明白了其中缘故。
难怪……
难怪只是短短几天的时间,这么大的一笔单子就谈成了。
他那天在楼外楼见了君莫问之后,就把酒楼里谈话的内容,以及他自己对君莫问的看法,全部告知了母亲。
就是怕母亲不知道自己的意思,会背着自己大意做出什么决定。
可母亲,还是……
江秦看着母亲闪躲的样子,哪怕刚才张氏说的欲言又止,有些细节没有道明,他的心中也是一片清明。
定然是那个君莫问见自己并无多少买卖意图,就转头去从自己家人身上找空子钻。
他是江家长子,也是当年跟在父亲身边最久,被父亲一手带出来的孩子。而两个弟弟,则自小是养在母亲和祖母膝下长大的,缺少大风大浪的历练,多的是骄恣和散漫。
学做生意,也是半桶水,给了弟弟几个铺子,打理的却都不尽人意,年底交上来的总账总是江家所有分号铺子里,收支最差的。
纵然如此,两个弟弟也得母亲喜欢和偏爱,也很少因此事责备。
家里对两个弟弟的要求,也仅仅只是:不求大富大贵,金银满钵,只求不要惹是生非就好。
也正因如此,最小的弟弟江川才最不成器,喜欢和几个所谓的朋友去梅艳楼与杭州四大名妓吟诗作对,风花雪月。
而梅艳楼,是杭州城里最大的青楼。
因为之前从未做出出格事情,且江家也不缺那点逛青楼的银子。
江川这嗜好,也就由得他去了。
没想到,江川这一点喜好,却被君莫问那个商人钻了空子。
江川一向在家里娇生惯养,住的园子里都是几十个大小丫鬟伺候着,哪里能去衙门吃苦坐牢去。
母亲舍不得,祖母只会更舍不得。
所以……
恐怕在青楼事件出的第二日,就已经背着自己和君莫问签下了契约。
要不是苏州那边的茶园,母亲有多年没去了,实在不熟悉那边的茶园主管以及那边铺子的掌柜,想必也不愿意惊动自己。不会趁着出城拜佛的契机,把事情和盘托出。
“江秦啊……”
看身边的长子久久没有说话,张氏目视的视线又落回到了江秦身上,美眸一瞬不瞬地望进他眼中,眼角眉梢都带着和悦且歉疚的笑意,“你看,事情已经出了,木已成舟……你就是抱怨江川也好,还是说此事是母亲办的仓促也罢,那契书总归是签了,还是要按照契书准备茶叶才是。”
江秦不语,目光平静地对上母亲的视线。
“嗬。”张氏夫人有些绷不住了,干笑出声,下意识瞟了一眼远远跟在几十步之外的丫鬟婆子们,然后又低声道,“秦儿,此事你若真的要怪,那就怪我,你弟弟也不是有心的。何况,母亲觉得那君老板出手大方,每两银子的进价高出晋商和徽商不少,你若不喜欢君老板,这笔买卖结束,日后不再合作便是。”
“母亲,这君老板实在高深莫测。”
江秦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一贯恭顺的语气里难得透着几分严肃,“他一个从南诏国来的商人,我对他尚未有多少了解,他却已经把咱们江家快琢磨透了。梅艳楼之事,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儿子没有证据,不敢乱言。但因为小厮挨打,就以此事拿捏,图谋生意,此等行迹也绝非君子所为。”
“这,是,其实母亲也对那个君老板有所不满,可谁叫你弟弟出手伤人在先?此事,终究是咱们理亏。母亲也是没法子……”张氏夫人眼眉一垂,眉宇之间的歉疚更多了。
见状,江秦也无法在多说什么,主动转过头,看向正前方青翠葱茏,通向小西山的石板栈道,慢慢从胸腔吐出一口气来:“母亲,既然契书都签了。一万斤的雨前龙井不是小数目,儿子须要尽快出发去苏州那边一趟,就不能陪母亲散心了。”
说完抬手作揖,对张氏夫人郑重一拜。
也不等张氏夫人会不会开口说话,江秦行礼后就拂袖而去。
守在附近的那八个丫鬟婆子看江秦走来了,立马把头埋的更低。
跑虎寺后院,月洞门后。
一看到江秦快步从后院里面出来了,守在门口的裴文立即上前,跟上主子的步伐,还不忘询问:“刚才我一直跟的远,没怎么听见您和太太说了什么。怎么见您脸色如此差?”
江秦难得出言冷笑自嘲:“我三弟又给我在外生出事端,我的脸色能好得了?”
“怎么了啊?”裴文还不理解。
江秦脚步放慢,侧过头,反问着他:“你不是在江川的仆从里也有两个私交甚好的丫鬟?三少爷那边出了事,竟没一个知会你一声的?”
“没,没啊,不对,三少爷出什么事儿了?”裴文是真的一无所知。
江秦无奈叹息,把刚才自己母亲告知自己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
裴文也晓得其中利害,念叨着契书里的重点:“奴才记得,好像若是不能按时交付,违约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