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小五不是说了,郭一贤自己在书房里跟师爷说的,要在收粮结束之后,找以前跟他相熟的卖米商人吗。能如此娴熟的贪污粮税,可见从前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
顾梓晨语调淡然地说着,视线一直落在绿中透黄的碧螺春茶水上,斜倚着圈椅,好整以暇地道,“既然这位买米的商人是郭一贤的老相熟了,那这两天就好好茶禅,看看这岳阳城内,是那个米铺的掌柜,或者米行的东家,跟郭一贤私下里走动频繁的。”
“明白。”
子渡和小五同时颔首。
顾梓晨此时也微微抬起眼帘,看向站在面前的子渡和小五,提醒道:“或许我们还可以把搜寻的地图扩大一圈。狡兔三窟,与郭一贤暗中有勾结的也未必一定是岳阳城里的米商。名下若是没有田地农庄,一次卖出一两万斤的稻米,实在太惹眼。”
子渡也认同这个说法,“主子说的对。这兔子还知道不齿窝边草呢,郭一贤虽然之前已经私下贪污卖米多次,但估计还没胆子去把米全部都卖给岳阳城里的米商,必然周边几个县城的米商才是他勾结的下家。”
“或许,他不光有下家,有上家也说不定。”顾梓晨将
手里的建盏随意一抛。
高脚宽口的靛蓝色叶纹建盏稳稳被抛到旁边的小几上。
顾梓晨收起漫不经心的神色,一脸正色地看向面前的两人:“趁着距离收粮结束还有七天时间,好好查查把,把岳阳城还有附近相隔最近的邻城的米商都查查。说不定等咱们收网的时候,能一次性,搜罗出一连串的蚂蚱出来。”
“是。”
两个人又是异口同声的领命。
“小五,你去给住在悦来客栈的粮道大人说一声,让他这两天在客栈里吃好喝好,少去外面走动。若粮道问起咱们目前在做什么,你就说你家主子在驿站里静观其变,并没有做什么。”
小五听着顾梓晨的吩咐,原本是要点头的,可听到最后一句,又惊讶地抬眼看过去:“啊,这不是骗粮道大人?”
“就是要骗他。”顾梓晨不苟言笑地解释,“扈杰这个人,实在是缺乏心眼,我怕告诉他太多事情,若是师爷有事找他,随便套他两句话,他就把知道的全吐出去了。那咱们做了这些,不就前功尽弃?”
“也是。”小五恍然,“那主子,我就先去了。”
说罢小五抬手抱拳,行礼后快步离开了客房。
客
房的门打开了一瞬又被重新带上。
宽敞的客房里只剩下了坐在圈椅上的顾梓晨和站在屋子中央的子渡。
子渡看顾梓晨没有安排了,正欲抬手告退,却听到主子语气十分冷然的询问:“那位住在你隔壁的李姑娘,可有听话?”
“有有,咱们叫她呆在屋子里不要乱跑,她还真没有出过门。而且属下让小六盯了她一白天了,没看到她有什么私下暗中联络他人的不轨举动。”
“倒是还算听话。”顾梓晨眼底的警惕褪去了一些,“她可有要求什么?除了不能出门,衣食方面不要为难她。还有……她是你在医馆里多事带回来的人,你要负责她的个人安危。”
“啊?”子渡诧异皱眉,委屈的反驳,“什么叫是我‘带回来的’?这李梅娘明明是要为了贴上主子你,特意跟过来的。我当时在医馆里就是随口一说,她愿意来,还不是看上您了?”
“怎么?你想让我过去守着李姑娘,看着她一言一行?最好真的中一次美人计,看着我被夫人追杀是吗?”顾梓晨看着他,语气似笑非笑。
“不不,我没这个意思,我负责就是!”子渡赶紧应下这差事,“要是主子没有别的吩咐
,那我可就告退了。”
“去吧。郭一贤那边也要轮班换人监视,不可疏忽。”收起玩味的笑意,顾梓晨又神色认真起来。
子渡不敢逗留,只怕主子还给他安排别的差事,赶紧脚底抹油的溜了。
驿站外面,残阳已沉。
落日彻底消失在天空,只余下一点黯淡的橘红光芒,从西边的山头里映出一点点。
天色暗了下来。
千里之外。
离蔚城一百五多里外的某处官道上。
秦月夕他们也等来了这次要等的人。
暗沉沉的无边旷野中,一批棕色的马驹几乎跟和这黯淡的北京融为一体。
流风骑在马背上,手持缰绳,风驰电掣的往前方奔跑着。
青瑟站在道边上,伸长了脖子往流风那边看去,也只能在昏暗的光线里看到一人一马的模糊轮廓。
至于细节衣服,模样,青瑟已经看不清楚了。
秦月夕比她的眼力要好上许多,同样是站在官道边上,可一眼就瞧见了在流风的马背后面,尽管还驮着一个身形有些佝偻的灰发老者。
那老者的下巴上还留着一撇山羊胡,随着马驹的上下颠簸,山羊胡子也随着马背来回上下跳跃。
不一会,
官道上流风的影子已经由远而近,疾驰到了他们面前。
“主子,属下已经把您要的那份卖身契带来了。”
流风说话的同时,身子一侧,利落的翻身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