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山涧吹来的风,徐徐吹动李文渊苍白的胡须。
这位老者眯起眼,记忆里,泛起沈卓数年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那时候的沈三郎,是何等的风华绝代,冠绝三军,果不其然若干年后,一步登顶,成为这个时代,最广为人知,也是公认的活着的英雄。
无论普罗大众,又或者帝京那些权贵。
私下里腹诽沈卓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杀起人来更是心狠手辣,硬生生将自己活成了‘小人屠’。
但……
谁又敢否认他的功业?
谁又真觉得没了沈卓,关外三十年,真的无风无浪,再不会狼烟四起?
又或者说,旧神下台,便有新的王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其实,大家都清楚!
边关之外,之所以太平无事,那是因为沈卓还活着,并且正值当打之年,至少还有十年巅峰期!
如今……
李文渊得知这样的消息,心里挺难受的。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同风起,眼见他……,楼塌了?!
“王爷功在千秋,为国为民立下汗马功劳,他是天佑之人,应该无事。”本名李子龙的中年男人,强颜欢笑道。
李文渊默不作声。
大家都是成年人,这种基于安慰的鬼话,
别说李文渊不相信,哪怕是李子龙,都觉得过于敷衍人了。
“他如今所处的位置,一点事都不能出,但凡走漏了风声,帝京大乱。”李文渊嘀咕,岂止帝京大乱?
只怕,到时候关外都会传来动静。
但,转念想想,未必就一定是坏事,于沈卓个人而言,或早或晚,均要经历一场大劫,何不?
“叔叔这是准备推波助澜?”李子龙讶异。
“做人做事主动一点,总没有错的。”李文渊点头,索性咬咬牙,一不做二不休彻底放出风头,权当引蛇出洞便是!
“你今夜回帝京,明天清晨,放消息,沈卓这边我会和他解释。”
李文渊挥挥手,示意李子龙赶紧动身,他想独自安静安静。
此时。
沈卓正在院子里看书,每年腊月二十八九,除了写对联,贴对联,倒也没什么该忙活的事情。
因为姑姑在杭城朋友不多,加上当初还是逃难过来,更不敢过多对外接触。
故此,除夕新正月都是固定的几人,谈不上多热闹,但贵在团圆,平安。
今年沈卓回来,依旧和曾经一样,写完对联,其他的都交给沈菀忙活,何况姑姑向来喜欢亲力亲为。
“哥哥,新的一年
你有什么愿望?”余莲不知何时凑近过来,然后问起了这种,老生常谈的话题。
沈卓揉揉余莲的脑袋,“新年愿望就是,你赶紧嫁人!”
“我才不嫁。”余莲顺嘴反呛一句,冲着沈卓瞪眼,这叫哪门子愿望,诚心埋汰自己的吧?
沈卓笑着眨眨眼,没了下文。
余莲顿觉无趣,转过身,独自回来的李文渊,背着双手,慢慢悠悠踱步进来。
李子龙没有出现。
“我吩咐他回帝京了。”李文渊开门见山道。
余莲纳闷,“李爷爷,不是一起过年吗?那位叔叔怎么突然回去?”
沈卓翻过书籍,敲着余莲的脑袋催促道,“去一边玩,我们谈点事。”
随之起身。
李文渊叹气,目光竟犀利如刀般,在沈卓身上一阵打探,沈卓无动于衷,表情方面依然平淡如水。
“你不该隐瞒老夫。”许久,李文渊口吻僵硬道。
沈卓揉揉鼻子,“现在不是清楚了?”
这句话,顿时让李文渊气不打一出来,“如果子龙不提醒,你打算隐瞒老夫到什么时候?”
“生死有命。”沈卓寥寥数字,无喜无怒,可能是真的看开了生死。
李文渊沉默许久,突兀的感慨,“快起风
了。”
“也该起风了。”沈卓点动下颌,似在默许什么东西。
李文渊本想多嘴一句,希望沈卓不要纠结他这把老骨头擅自行事,现在有什么这么一句话,彻底放下。
“家人这边,你准备怎么解释?或者说安抚?”李文渊目光扬起,望着厨房忙活的沈菀以及余莲,询问沈卓。
沈卓陷入沉默。
一百八十公分,腰杆挺起来巍巍如山的风华男儿,眉梢轻轻一皱,竟然有股英雄末路之后的苍凉。
李文渊伸手按住沈卓的肩膀,“多想想亲人,朋友,以及你麾下的北狼铁蹄,人生在世身不由己是常态。”
“不提其他,你一旦出事或者放弃某些东西,北狼铁蹄群龙无首反而算小事,就怕……”
沈卓总算没有继续不搭理李文渊,“我会慎重考虑。”
入夜之后,一贯喜欢独自静处的沈卓,破天荒拉着沈菀,余莲聊起了家常,大抵是小时候的趣闻。
两鬓微白的沈菀,端端正正坐在左手边,余莲则靠住自己的右肩,近前是一盆炭火取暖,火光摇曳,三道影子飘忽不定。
翌日。
千禧第十二年,腊月二十九。
按照风俗,这天家家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