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气球轻而易举地自由了,沿着太阳的方向慢慢地飘去。 李静宜盯着那个可怜又勇敢的气球。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红绿灯过,公交车再次启动。 宾利车沿着另外一个方向汇入车流。 它再次不见了。 李静宜只好贴着玻璃窗,往后看天上的气球。 气球跟风的方向是相反的,它已经飞得太远了,只能隐隐约约地从虚空里看到它孤勇的轮廓。 但是再怎么飞,还是离太阳很远很远,最后也一定到不了太阳的身边。 《洛希极限》还在循环播放,“……彼此眼中,仍太远不可抱紧,你自带有高低不等气温……” 李静宜想起了初中物理课上,浪漫的物理老师给他们讲过洛希极限的定理,大约是一个天体自身的引力与第二个天体造成的潮汐力相等时的距离。 当两个天体的距离少于洛希极限,天体就会倾向碎散,继而成为第二个天体的环。 就像公交车和宾利车的轨迹的轨迹反复地重叠,共同度过一个九十秒之后就分开。 从来不敢靠近,只是遥远地对视。 “……恐怕化作微尘成为灵魂,飘散附近,如何能接近你……” 就像宇宙里注定无法相拥的两个星球。 可是这对李静宜来说也足够了。 那辆宾利再次犹如陷入命运漩涡般,出现了好几次,陪伴在公交车的旁边,跃入李静宜的指尖上,眼眸里。 只要能看见,或者能自我地做着“猜猜他会不会再次出现在命运里”的游戏,李静宜就已经感到足够幸福和感恩。 在她被妈妈的话刺痛的时候,那辆宾利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出现。 吸引着李静宜的目光,像一艘永远温暖干燥的救生艇,承载着湿漉漉的,无法呼吸的灵魂。 后来,再拐过一个街口就要到学校了。 可能以后也没有什么机会再看到这辆漂亮的车了,它就像是上帝赠送的小确幸糖果一样。 李静宜忍不住伸出指尖,修长而白皙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描摹着那辆车的流线。 阳光的馈赠下,一圈耀眼而灿烂的光轮凝固在车身的边缘,与车体本身的黑漆相得益彰。 李静宜轻轻地笑了起来,那是一种看到美丽的事物而露出的微笑。 李静宜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一点笑容,耳边的一缕细发垂下来,在空调的微风下微微摇晃,看起来温和而恬静。 光影偏移,线色微动。 于是李静宜便能看见宾利黑色的车窗下,能倒映出公交车的影子,也能看到自己傻乎乎地戳着手指。 李静宜揉揉眼睛,收回目光。 红绿灯倒数五秒钟。 也是尽头的一个路口。 在最后一刻,李静宜用指尖在冰凉的玻璃上写了一个“bye”。犹豫了一会,在末端写了一个很小的“thanks”。 谢谢它。 谢谢它在今天,在这个城市,在某一个路口上一次次地出现,那么漂亮,轻而易举地夺走了自己的目光,让她能从那种窒息的环境里挣脱出来。 阳光落在玻璃上,李静宜写的那个thanks和bye仿佛露出了真实的痕迹,也落在宾利慕尚的车窗上。 明明是纯黑色的,犹如深海一般寂静的车窗。 可是被太阳照耀着,墨色的车窗仿佛灼热得要燃烧起来,犹如圣诞夜里壁炉里旁边的松木。 刻着古板年轮的松木,曾经整整几年,在山谷里独自寂寞了很久很久。 忽然在一个雪夜里,有人将它带回了家,一点一点地用恬静而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这根松木。 诉诸心事,或者打扮着,目光全然放在它身上,在它身体上装饰着英文单词。 也许是“Merry Christs”,或者是“peace,love”,也有可能是很简单的“thanks,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