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那些人胆小懦弱,不敢与崔恶霸对上,是以才见死不救”,水玲珑脸上带出些薄怒,还待再说,却被陈敬宗打断。 “那姑娘本就是崔家家奴,便是你如今将那崔家公子打了,也无济于事。若非你背靠山寨,凭着崔家的权势,你会给自己,乃至家人带来灾祸”,陈景宗认真的看着水玲珑,缓缓的说道。 “可我打他一顿,也好叫他难受一番,反正他打不过我,就活该挨打”,水玲珑将手从被子中伸出来,紧握着拳头挥了两下。 那时已是深秋,夜里凉的很,被子一掀开,积攒的热意立时被席卷了个干净,她不由一抖,又赶紧缩回被中。 “有时候,拳头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陈敬阳语气悠悠的叹道,屋里面点了几盏明灯,将他脸上表情照的十分清晰,不知他想起了什么,悲凉与无奈在他脸上交织着。 “如今只是个州府家的公子,若日后遇上更有权势的人家,稍有不慎恐牵连整个山寨,你可知这些年你娘与几位叔伯为山寨付出了多少心血?” 听到这里,水玲珑垂下眼脸,遮住眸中愧疚之色。 陈敬阳见她已知晓其中道理,便笑着轻抚她的头顶,“我们玲儿是心善的好孩子,这点同你娘一样。” 她原本正有些自责,一听这话,立马将头往床内侧一扭,声音硬邦邦的说道:“我和她才不一样!” 这时又听刚刚那阵极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一阵碗碟碰撞的声音响起,鸡丝粥馥郁的香气在房间里弥漫。 水玲珑面朝床的内侧,瞧着被烛光映照在床帐上的纤细身影,摇摇晃晃,忙忙碌碌。 “哼!你自然与我不一样”,是水红月的声音,“你上辈子合该与我是仇家才对。” 陈敬宗不由轻笑出声,嗔怪的瞪了一眼水红月,将她盛好的一碗浓稠的鸡丝粥接过。 “好了,玲儿,来喝粥。” 这场闹剧终结在水玲珑父亲的劝慰之中,但母女俩谁也没有低头。 这样挨打的场面,曾无数次发生在水玲珑的成长路上,她的倔强与母亲的强势,永远无法相互迁就。 可就是这样强悍的母亲,忽然有一日,就那样突然,那样脆弱的出现在水玲珑的面前。 那是一个寂静的夏夜,明月高悬,将整个院子照的亮堂堂的。 睡梦中的她,被一阵嘈杂凌乱的声音惊醒,披着衣服出了房门。 看着寨子中许多人围着的水红月,他们将她放在床上,可她月白的衣衫上染满了刺目的鲜红。 周遭闹哄哄的,似乎每个人都在叫喊,只有她一人僵硬的站在中间,静静看着。 看着水红月渐渐失去颜色的脸颊,变的虚弱不堪,像一只逐渐干枯的花束。 水玲珑站在门外,听见水红月虚弱无力的声音,从屋中传出,断断续续地说着:“阿桂,孟..叔,老四...” 她的声音不再同以往那般凌冽,变的破碎单薄,听起来陌生极了。 “我…已知晓,自己时日无多,玲珑..还小,她,她才十六不到。” “她那样莽撞不知世事,我心中…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院子里很安静,连一丝风也没有,天空忽而阴沉沉的,似乎有巨大的风雨即将袭来。 “日后…咳咳…诸多事宜,请你们多帮衬她。我...将她托付给你们,算是我... 水红月欠你们的,恩情来世..我再还。” 屋子里安静的可怕,她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除此之外只有阿桂婶压抑的呜咽声,和孟余文沉重的叹息。 山猴子从屋中走出,双目通红,转头正对上水玲珑的目光,他偏过头去不由轻叹一声,声音暗哑的说:“你进去看看吧。” 她僵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抬脚迈入了屋中。 幽幽暗室,一盏孤灯。 水红月悄无声息地躺在那,往日里透着光亮的眼眸,如今仿若骤然熄灭的烛火,灰暗又冷淡。 两片干枯的唇瓣,上下翕动,似乎呼吸地极艰难。 若不仔细去瞧,她的脸便如同融在昏暗的床头暗影中,再泛不出光彩。 水玲珑才走近一些,鼻腔中立时充斥上浓重的血腥气,连带着周遭的气息都变得厚重,压得她喘不上气。 她语气竭力平静,几次张口才发出声音,僵硬的喊了一声:“大当家。” 是啊,水红月从不允许自己在众人面前,称呼她为阿娘。 要她与山寨众人一样,称呼她大当家。 阿娘这个称呼,对水玲珑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