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乔嘉南却在那些讥讽、侮辱的目光中,静静地站立在那里。 她那双眸眼里仿佛雾蒙蒙地笼罩着一层云烟,影影绰绰间,流转着奢华厅堂内水晶吊灯的星火,光影重重,割裂开那波澜不惊、死寂冷漠的底波。 那些记忆像洪水决堤了一般汹涌而至,那些落魄、辱骂、刺耳的笑意以及从未停止过的羞辱,一幕幕地,从头开始,被陆曼华恶毒的口吻陈列铺开。 “乔嘉南,你还记得吗?” 陆曼华笑得开怀,她上前两步,用倨傲的目光将人上下扫了半晌,缓慢却又敞亮地开口: “你以为傍上贺庭温,就能变凤凰了吗?让我来帮你回忆一下,你一个被抛弃的孤儿,到底是怎么样的野鸡命——” “丫鬟身。” 宋云宜死死抿着唇,她恶狠狠地盯着陆曼华那副嘴脸,仿佛下一秒就要上去将它撕烂,可处于漩涡中心的主人公却手下不动声色地用力,死死钳制住了她。 乔嘉南平静地直面羞辱,平静得近乎是假人般的麻木。 “其实我一直不太懂,那么多次被按在地上像条狗一样的你,怎么就能端着那张恶心的皮倔强地不肯低头呢?” 陆曼华啧了几声,她提着裙摆,慢悠悠地绕着乔嘉南一圈,仔细端详着,眸底却不掩恶毒的讥讽: “明明那么多次,只要像我求饶一次就能被放过的啊。” 那个时候,陆家姐妹在学校里呼风唤雨、一呼百应。 “求饶有那么难吗?”陆曼华停下脚步,微微偏头,对上乔嘉南的眼睛,似乎真的有点可惜,“我的要求仅仅是让你对所有人说一下:你下贱而已啊?” 乔嘉南就这样看着她。 她清楚地知道陆曼华这些举动是想做什么,可她始终保持平静,没有丝毫被激怒的意思。 即便每一个字都蔓延到乔嘉南紧绷的每一根神经里,反复来回地折磨、羞辱。 “其实有那么几个瞬间,我只真的很欣赏你。”陆曼华抬手,似乎想要去触碰人的宝石项链,可又在距离一寸处停下,眸底隐隐透出了几分癫狂的意味,“想当初要是你肯向我低头,说不准我们能玩到一起去。” 乔嘉南却只居高临下,看人像看一摊发臭的垃圾。 “如果当初你肯向我低头……”陆曼华一顿,笑得连眼尾都弯了起来,开口却是云淡风轻的语气,“又怎么会重复地、当条狗当了八年呢?” 从见到乔嘉南的第一眼起,陆曼华就极其厌恶这个人。 她讨厌乔嘉南的傲气,讨厌她明明该是低声下气来讨好自己却一次又一次的反抗、挑战自己的“权威”。 乔嘉南分明只是下贱地方出来的孤儿。 一个被抛弃、脏地方养出来的穷家子,撞了好运被乔家收养过后就把自己当真公主了吗?她凭什么?凭那张青春期就狐媚的脸,还是那身根本不值钱的莫名其妙的傲骨? 从小便被众星捧月长大、世代商贵的陆曼华不明白。 其实少年人的恶意,真得仅仅只是这么简单。 于是在第一天“不小心”将人撞倒在学校厕所、年幼的乔嘉南却一句话也没说、只站起来平静地看着自己的时候,年幼的陆曼华怒了。 下贱坯子,装什么清高? 所以在往后的每一天,陆曼华都伙同那些狗腿子一起,开始了对乔嘉南日复一日的霸凌。 从小学,初中,再到高中。 整整八年。 乔嘉南在A市这样拜高踩低的富贵圈里,始终沉默却又清醒地接受了长达八年的羞辱与谩骂。 可陆曼华却越来越厌恶她。 因为不管自己用什么手段、怎么欺负乔嘉南,她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用那双眼看着自己,而陆曼华清晰地在那双眼里看到了丑陋、面目狰狞的自己。 乔嘉南总是那样,什么都没有,已经让陆曼华心头一悸,于是霸凌愈加严重,只是陆曼华在掩盖自己的心慌。 高高在上的陆家大小姐,居然会对一个乡下来的孤儿心慌。 就好像不是她在羞辱乔嘉南,而是乔嘉南沉默地、在讽刺和羞辱着自己—— 就像她永远的回应都只有一句话。 看看你们,多丑啊。 丑得让人发呕。 那些附庸的人们总是对陆曼华出谋划策,陆曼华全都照单全收,可越掩饰却越心慌,直到那一天,在例行的围堵中,陆曼华看到了乔嘉南不经意摔出的相机。 她当时拿着相机就走了,没有理会乔嘉南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