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室内,乔嘉南就那么躺在中央,双眼紧闭。 窗外细雨淅淅沥沥,将思绪掀起入浪潮般汹涌的模样,企图渗透进她梦境的缝隙,显得画面潮湿而朦胧不清。 被烙印在乔嘉南童年最深刻的画面,是暴雨肆意浇灌着铁皮衔接制成的废旧屋顶,像是仿佛正演奏不悦耳的歌曲,雨水顺着缝隙滴到了她的脸颊鹤稚嫩的身体上,深秋的寒意令人颤抖,鼻腔里尽是潮湿和腐烂发臭的味道。 可那时候的乔嘉南却始终倔强地咬紧牙关,半分怯意都没有露出来——因为在她的周围,站满了穿着光鲜亮丽的同龄人。 他们围绕着乔嘉南,放声肆意地大笑着,一边笑,一边讥讽地讨论着: “你看她,好丑哦。”“怎么办,怎么看起来有点可怜呢?”“看,她还瞪我!” 随着那句一同落下的,是说话的男孩故意用力地跺脚、使坑坑洼洼水坑里的污水就那么被溅到了乔嘉南白皙稚嫩的脸上。 而后便是哄堂大笑。 在这其中,偶尔也会夹杂着几分故作慈悲的怜悯:“差不多就行了吧,等下被人发现了不太好。” 可接着那人话语的,是一句重重的讥讽: “得了吧,知道了又会有什么结果,退一万步来讲——” “她又不是乔家的亲生女儿。” 嗤笑声就这么顺着寒风和雨水,尽数灌进了被冻得脸色发白的乔嘉南耳膜里。 乔嘉南就跌坐在地上,以抱膝的姿势,她一脸倔强,半分不露怯。 很冷,心脏很疼,那种被包围的、居高临下的目光几乎将稚嫩的乔嘉南撕裂,可她一句求饶的话都没说过,虎口周围的那圈被嵌入的指甲印都快要渗出血迹。 那是乔嘉南被带回乔家的第二年。 只是很可惜,她并不是乔家的亲生女儿。 乔母跟乔父也是很老套的那种家里不同意、被迫分手远走的戏码,乔母那时候以为是被甩,对乔父恨之入骨,可离开后却狗血地发现自己怀孕了,生下孩子后,乔母选择在一个深夜,将女儿放在了陌生城市的福利院门前,狠心离去。 可在八年后,乔父历尽千辛万苦找到了乔母,解开了所有误会,乔母才说出了两人曾有一个女儿的事实。 但八年,已经足够发生很多事了。 比如那家福利院早已搬迁、比如历经半年,乔父乔母终于得到消息之后,才发现两人的亲生女儿,早已夭折在一场高烧之中。 乔母当场在福利院门前崩溃大哭。 福利院的孩子们都怯怯地站在不远处看着相拥而泣的乔父乔母、看着院长和老师不忍地安慰,看着从天亮到天黑,最后,乔母抱着女儿曾穿过的一条小裙子,不住地忏悔。 乔嘉南就是那个时候被乔父盯上的。 她跟两人的亲生女儿是很好的玩伴,也是在差不多的日子被丢弃在福利院门口,最重要的是—— 乔嘉南在乔母抱着裙子伏地绝望大哭的时候,怯生生地走上前,蹲在了乔母的面前,颤颤地伸出了小手: “阿姨,你别哭了,糖糖如果看见了,会很难过。” 糖糖是乔母亲生女儿的名字。 乔父就这么看着乔母在怔愣之后努力挤出笑容抱住乔嘉南、却又咬紧了牙关泪流满面的场景。 不知过了多久,乔父才挪动了发麻的双腿,走进了院长办公室。 而后,收养了乔嘉南。 扪心自问,乔父乔母对乔嘉南真的很好——乔家家境不差,乔父陪着贺家打下贺氏江山,是贺氏举足轻重的董事,而他们对乔嘉南,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有求必应。 给了乔嘉南姓名,给了乔嘉南这个圈子里孩子该有的一切,别人有的、她也一定会有,并且还给了乔嘉南最炙热浓烈的父爱与母爱。 他们给了乔嘉南自己所有给予的一切。 只是很可惜,这个圈子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乔嘉南本身只是一个被遗弃在福利院门口、出身不明、且有那么一种可能会被遗传的精神病。 那个年纪的孩子们,总是对抱团有一种迷之沉迷,并因为出身,总是对别人高高在上。 怎么可能会容得下一个“收养”“出身不明”“还有可能是精神病”的乔嘉南。 暗地里的恶意从一开始,就没有从乔嘉南的身上消失过半分。 在贵族学校里被孤立、被排挤、被欺负、被推托,那群人自持着高人一等,对乔嘉南像是对待最底层的垃圾,可对着所有的一切,乔嘉南却从来都没有在意过,那双眼里从一开始就没消退过的不屑更是深深激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