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感到久违的难堪,好在这六年她已经受过了各种目光,她没有解释更多,只单独嘱咐何侍中,请他务必对今夜之事保密,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关上房门,黑夜里,主仆两人都呆呆站着。 忽然,李昭开口道:“你说,他会知道此事么?” 贡品丢失,礼部失责,肯定要上达天听,如今圣上病重,朝中大小诸事皆要丞相过目,要真被她那已经做了丞相前夫知道了这件事…… 李昭捂着脸颊。当初便是她跟在谢时晏后面跑,现在被休弃六年,进京还不忘拿着前夫旧物,李昭自己都觉得,可真丢人啊! 一夜无眠。 *** 因为贡品丢失,整个驿站开始戒严,每天都有人被拖出去,气氛万分紧张。与此相反,李昭的院子却安静的像个世外桃源,直到一天,李灵灵慌张地闯进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求姐姐救我兄长!” 自从那夜后,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李灵灵再也没出现在李昭面前,现在来这一出,让李昭心里猛的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姐姐,我兄长他一介书生,受不了那牢狱之苦啊!那群天杀的,这么寒的天,竟然连棉衣都送不进去,简直是草菅人命!” 李灵灵边说边哭,李昭拿出帕子给她擦脸,一边拼凑出事情始末——龟兹丢失贡品的事已经闹到了御前,圣上震怒,着大理寺协同刑部有司审理,凡和贡品丢失的相关人员,皆压刑部受审。 好巧不巧,李灵灵的兄长李奉礼,偏偏在在贡品丢失那天和去过龟兹使臣的院子,加上白玉簪的事未解释清楚,李奉礼被当成重点嫌犯看管,现在已经在刑部大牢扣押了整整三天。 他们兄妹俩无权无势,在京城没有根基,李灵灵想给兄长送些御寒的衣服都送不进去,无奈,只得求到了李昭这里。 “姐姐,姐姐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李灵灵殷切地望着她,仿佛看向唯一的救世主,“您身份尊贵,只要您肯发话,刑部不敢不放人。” 李昭揉揉额头,她确实同情这对兄妹,但玉簪也是悬在她头顶的一把利剑,不知何时会落下,她自己尚且是个泥菩萨,实在有心无力。 “哪有什么身份尊贵。”她苦笑一声,“我如今唤作玉真居士。” “可是……可是您……” 李灵灵可是了半天,也没可是出个所以然来。在她的印象中,李昭是个好脾气的人,所以言谈间毫无顾忌。 “可是还有相爷啊!” 李灵灵理所当然道:“我都打听过了,相爷曾任刑部尚书,如今刑部官员皆出于他的旧部,只要相爷愿意抬抬手,我兄长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简直不值一提!凭借您和相爷的情分,只要您肯开口……” “够了!” 李昭脸色难看,低声道:“我们哪儿来什么情分!我与谢时晏早在六年前就恩断义绝,毫无瓜葛,这是整个皇城都知道的事!” 李灵灵失声了,她抬起头,一脸茫然: “那——那您为什么要带那支簪子上京呢?” 自从知道李昭的身份,她理所当然地认为李昭拿这支白玉簪是为了勾起丞相旧情,自己兄妹是被无辜殃及的池鱼。 要不是她送自己簪子,她和兄长就不会牵扯进这乱七八糟的事来,她怎么可以撒手不管! 此时李灵灵已经完全忘了,是她自己翻出了李昭的簪子,是她自己紧攥着簪子不放,她兄长被扣押也是因为他去过龟兹使臣的院子。 李灵灵全然不管,在当下,她只知道李昭不肯救她的兄长。 她猛地抬头,语气尖锐:“说到底,姐姐就是不肯帮我是不是?” “无能为力。”李昭冷着脸回道。 她平日里总是温和的,如今冷下脸斜睨着人,竟有种说不出的威严。李灵灵被震慑住了,咬了咬嘴唇,飞快地跑了出去。 看着少女决绝的背影,李昭一阵恍惚。忽然,她感到一阵无力,软软瘫坐在椅子上,全身力气被抽走一样。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少女的尖锐嗓音像刺一样密密麻麻在脑子里扎,越扎越痛,她额头爆起的青筋一抽一抽,紧紧咬住牙关,手指捏的泛白,瘫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发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