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提过了，我和周子建是在传媒公司遇见的。但不是社畜爱情，是纯纯校园恋爱。因为那时候我们俩都才只有十六岁，连高中都没毕业。 只是亲戚创业时被抓去帮忙的免费童工。 “你扫地，他拖地，完事之后你擦桌子，他搬凳子。之后你把书架的书整理好，然后他把整理好的书架转移到会客室来，然……” “我整理好他再搬……额，他搬不动吧……” “……那你俩商量吧，我不管了。反正你小姨只跟我说让你俩干杂活，具体干什么你俩商量着来。” 雷经理瘪瘪嘴，然后他明亮的脑门消失在门口，我和周子建站在走道的两端面面相觑。他说那时候他在想这姑娘怎么暑假还穿校服啊，难道她也很喜欢穿校服？我说那时候我在想老天爷这谁啊这种程度的我竟然没见过，他是一中的吗，他好帅。 但我们什么都没说。保持着花季少男少女之间微妙的矜持和礼貌，互相沉默着，互相打量着，互相装作不在意而其实非常在意，互相谦让，互相远离。那天帮忙结束，我小姨请我们俩在麦当劳吃饭。她一边用新地奶油蘸薯条一边打电话，言语间透露出我们俩明天还要出现在公司，换掉校服伪装工作人员充人头，帮他们拍摄公司网页需要的宣传照片。我抬头看看周子建，看到他正把酸黄瓜从汉堡里挑出来。然后我对他说出了第一句话，我说，你不吃酸黄瓜的话给我吧，我喜欢吃。 他愣了愣，看看酸黄瓜又看看我，噗嗤一声笑出来。不知道哪里好笑，反正他是笑了出来，而且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还帅。意识到这一点，我也开心笑起来。 我小姨是老板，周子建舅妈是合伙人，而雷经理是她俩的倒霉同学。小姨和舅妈都是人懒钱多心眼多的类型，公司开业之前的搬家阶段，常常是她俩瘫在沙发上玩手机，雷经理被支使得跑前跑后忙得冒汗。我和周子建装模作样，干完杂活就坐在工位上写作业，写一会聊一会天，聊一会天看一会雷经理光亮的脑门。 那些零碎的聊天里，我了解到周子建是狮子座，身高一百八十二，喜欢打篮球，喜欢听音乐，是一中艺术部的学生，会弹吉他弹贝斯，但写歌的时候一般都是用键盘。 “键盘是说电子琴钢琴什么，不是电脑键盘。”他举着自己写的简谱，一脸认真的跟我科普。我有一瞬间的无语，但看着他的脸想算了算了，然后给予敷衍一笑，说哇，你好厉害。他脸上会浮现出小男孩特有的臭屁又得意的笑容，还硬要接一句没有啦我也没那么厉害。 后来某次和朋友饭局追忆青春，周子建喝得整个人通红，拉着我的手说你是不是高中那会就很崇拜我了，你每次看我的眼神都让我很感动。“别人只看到我的脸，但是你看到了我的才华。你自己不知道吧，每次我写了歌给你展示的时候你的眼睛最亮了……” 我连连称是。 何必告诉他那时候我眼睛亮是因为他总跟我说纸上的一二三四是哆来咪发，这是高音谱号那是低音谱号这种很蠢很低级的科普让我感觉自己被当成傻子很生气。 但有一说一，他那时候也确实很帅。 一家小公司筹备毕竟不需要很长时间，而且后期招到了人，我和周子建就不再去帮忙，而是各自窝在家里度过暑假，百无聊赖。我们添加了联系方式，但不太经常联系，顶多就是非常虚伪的交换一些读书笔记，那些笔记里倒是很诚实地全都摘抄了爱情。至于其他的，我不好意思开口，他找不到理由。所以就压抑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冲动，这么过日子，过日子，过日子，七月，八月，九月开学。九月，十月，十一月期中考试。一直到期中考试结束，周子建忽然出现在我的教室后门，手里还拿着两罐红牛，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扭捏。 “你能帮我的新歌写歌词吗？”他眼神发飘，耳朵通红，语气摇摇摆摆，“我看到走廊上贴的你的作文了，你写得好好啊，而且感觉我们风格很合……快到艺术节了，我们需要歌，你看你很有才华，之前你也说觉得我有才华，那我们是不是能合作合作……” “然后我……额，我昨天在你空间里看见你自己写的日志了，我很喜欢那些诗，还有你那些意象，那些比喻……就是……真的很好……” “今天天气也很好吧，很适合……开展合作……” “不知道中午食堂有没有鸡腿饭，我最喜欢吃鸡腿饭……” 我听着他说话，注意到他嘴角有一颗很小的痣。 可我怎么会看清这么小的一颗痣。 这时候我发现他已经离我非常近了，近到我下意识屏住呼吸，近到周围的空气都稀薄起来。电光火石之间，我忽然理解到他这些越来越跑偏的话题之下真正的意思。我把他推开一点，在他有点失落的眼光里问他，你是不是想和我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