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后厨。 厨娘们坐在天井的台阶上处理新运过来的牛犊子,朝廷不允许杀耕牛,这牛犊子是遇了贼被砍死,农户不舍得自食,得了官府批准拿到早市去卖的,正巧被府里去采买的嬷嬷看见,直接整头买了下来。 “这些天谴的贼子,连农户的耕牛都杀。”一位厨娘边往牛皮表面浇开水,一边骂。 开水滚烫,一遇上冷空气便冒出沸腾的白烟,整个天井都蒙上了一层水雾,像在蒸馒头那笼屉似的。 “贼子贼子,哪会管你是不是耕牛。”一人应着,转进屋子里拿刮刀。 屋内正在往外传菜,大冷天的小厮一趟接着一趟跑,额头都冒了汗。 “府里来客人啦?” “是呢,说是咱家小姐的友人,要在府里住一阵子。” 小厮说完便拎着保温用的食盒子匆匆出去,一路小跑到宴客院,此时菜还保留着刚出锅时的热乎,他一一摆好,擦擦额头的汗便打算退出去。 “等下。”沈宛霜叫住他:“你叫什么?” 小厮诚惶诚恐地弯下腰回答:“我叫沈冬,小姐还有何吩咐?” 沈宛霜点了点下巴,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你是府上的家奴?” “是。” 府里下人分为死契和活契,前者相当于成了主家的家奴,生死都随主家发落,后者则是拿着月银的雇佣关系。 “你把府里空置的院子清理一间出来让客人住,然后留那边伺候着。” “是。” 沈冬领了话退下。 席上,柳弱愈发坐不住,他吃了两口菜便放下了筷子,底气不足道:“我得在这府上住多久?” 余扇侧着身坐,翘起一条腿,问他:“在这好吃好喝还有人伺候着多好,省了东躲西藏的功夫。” “实不相瞒,这趟入京,我只能停留半年,半年后我必须要返回突云部落。”柳弱道。 沈宛霜抬眸:“如果我不放你回去呢?” 柳弱耸了耸肩,没回她的话。 空气安静下来,只剩下余扇一摇一晃耍着扇子玩的声音,绯红的圆木桌上气氛低沉,直到一道浑厚还带着愠怒的斥责声从门外传来。 沈谨柏身着黑色圆领常服,腰间佩戴着一枚精巧的官印小件,低调又给人一种压迫感,他迈过矮槛走进来,也不知在训谁。 “你们在干什么!” 他怒目道:“一个订了亲的小娘子堂而皇之与外男同座饮酒,还……还是这般粗俗,毫无礼数的男子!” 余扇以扇掩面,默默将翘起的腿放了下来,还理了理下摆的皱痕。 沈谨柏见状重重哼了一声,官威极重:“当我沈府是什么三教九流之地,霜娘,你随我到书房来。” 说完便怒拂了一下袖,转身出去。 沈宛霜叹一声,只得乖乖跟上。 “这老头真是不想活了,居然敢说本公子粗俗。”余扇咬牙挤出声音,连踹了好几下桌子脚泄愤。 柳弱揣着手,一副事不关己的做派,这会反而悠闲起来。 书房中,沈宛霜被训了个狗血淋头,她乖巧站在书案前,低下脑袋,垂落青丝遮住脸上的无聊困意。 “说话!” 沈谨柏一掌拍向书案,震得上面摞高的文书和折子散落了一地,有的直接砸到了沈宛霜的脚背上。 她动了动步子,拎起层层叠叠如云层般垂着的襦裙摆,轻巧地转了一圈,将那折子踢高,再稳稳落回案上。 “阿耶莫要生气了,仔细气出病来,我与兄长如今都忙着,哪来的空闲侍疾。哦对了阿娘也没空,她忙着清点我的嫁妆单子呢。” 沈谨柏见她那一副总不入耳的懒散样,彻底沉下脸,震声道:“沈宛霜!我一直告诉你,让你改了那些江湖习性,也莫要再接触那些三教九流的江湖人,为何总是不听?阿耶是在害你吗?啊!” 书房外候着的随从听到里面动静激烈,担心会出事连忙去账房知会沈氏。 沈氏听到消息,连手上的算盘都没来得及放下,匆匆忙忙往辞林院赶过去,前脚刚踏进书房,就听见里面摔东西的声响,推门一进去就见那父女二人剑拔弩张,谁也不让谁的架势。 “好好的作什么吵成这样!”沈氏一脸担忧地上去扶着夫君,生怕他一个气急就撅了过去。 这父女俩当真是一个德行,犟起来谁都不肯让一步。 “你看看你生的好姑娘!除了忤逆长辈还会做什么?刺杀,劫狱?我不求什么三从四德,娴静淑良,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