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庭古雅,因着长久无人居住,不似王府别处有人气的屋舍,墙瓦上的漆平白泛着一种黯淡,显得苍老陈旧,沧桑得像余玉儿时的梦。 檐下,立着一人,魏辰安。 余玉面上神情渐渐回归平静,只是如他一般,不言不语地深深注视魏霆。 余玉惊于他的变化,竟然只于细微之处,才可窥巨变。 分明是炽烈盛夏,他却着玄色深衣,再细瞧下去,却是品质上乘的绸衫,触体微微带凉,一匹可与黄金论价,纵使在王侯门第中,也属罕见。 便是余玉从前居于广陵时,也只在她的祖父,林氏的老宗主身上见过,听闻那是大内赏赐下来的,而眼下曾经那双这双曾经淡漠沉寂的眼,如今却掺杂着许多旁的东西。 又或者说,他魏辰安本就包藏野心? 这三年来,拜入瑞王门下的谋士恒河沙数般,瑞王府中人若做寿办宴,不论长的幼的,便是远在京城的官员,也是要备份厚礼敬上,谁也不敢怠慢。 瑞王府势力可谓如日中天,而这一切,都是仰赖眼前这个青年,瑞王的小舅,魏辰安。 听闻去年,他便已贵为亲王世子,在朝中任正四品文职,虽还是个闲差儿,可任谁也不小觑,毕竟他不日便可承袭王爵。 再看旁人,同为亲王嫡子,楚王府的大公子却只能削藩降级,承袭为郡王,封去了兖州。 久而久之,终于有人发觉,魏霆的背后,不单单是文雅之流的亲王府这么简单,竟还有舞阳侯府在暗中支撑。 如今朝中养着的许多老将,大多是从前追随舞阳老侯爷,虽说老侯爷二十余年前便已西去,可侯府里还有一位曾追随夫君南征北战的舞阳老太君。 多年来,他的势力一直在京城中潜滋暗长,穿插在各部,直至今日的肆意壮大,加之魏辰安行事并不乖张,这面子一点一点地撒出来,终于卖大了,如今皇室也要忌他几分,这倒恰恰说明,藩王在京,本就是个祸患,发作得或早或晚罢了。 眼下的魏霆远胜从前,若是三年前的余玉,或许还要心生惧怕,可如今她却不再会了。 余玉整顿仪容,大大方方上前福身见礼。 “见过世子爷。” 她平淡如此,魏霆亦无波无澜,只是微微颔首致意,道:“林娘子?” 他语气中少见的夹杂着些许不确定,连他自己也觉得荒谬。 “世子爷有何吩咐?” 他的目光绕过余玉,掠到她身后匍匐倒地的男子身上,面上若有所思状,倏而问:“你为何打他?” 余玉只目光灼灼望他,殷红的唇抿得平直。 她竟不答? 魏霆蹙着眉尖,目光再度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刚欲移开,却忽然一怔。 他到了已有半刻功夫,最初见到的只是余玉的侧影,可是后来,待余玉回过身来,那副面容映入他眼底,在他心底曾有过疑惑一闪而过。 现经这一番细细打量,他突然了悟。 他虽一直在明里暗里助瑞王成事,也只是书信往来,天大的事也是如此,京中形势瞬息万变,他不敢轻率地踏出京城,只能时时刻刻紧盯着,踏入河东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与余玉虽达成这场交易,却也并无交集,从未再见过余玉,不想三年已过,她的容貌竟然小有变化。 从前的她脸嫩显小,明明十八岁的小女娘,却像是豆蔻年华般青稚,不能说不够美丽,加之她始终作一派清秀装扮,乖孩子似的,楚王妃都曾赞她容貌生得好,瞧着舒心,是个有福相的。 如今她五官长开了,削背蜂腰,白肤红唇,倒有了几分女人的风韵,也梳起了娴雅的垂云髻,那线条流畅,盈若满月的脸庞便显得小巧起来,眉眼沉静过后是不知由来的内敛,兴许是夏日里贪凉爽,着了一身素白裙衫,都说要想俏一身孝,素服果然十足地打扮人。 他不知为何,这分明是余玉的脸,变化不大,他偏觉着有些陌生,又联想起她竟动手打人,还是打男人,一时又险些将她错认成书宁。 可转念一想,林施不会打人,书宁更不会打人,可是余玉应该会的。 而今……只怕便是这样一副姿容,才引得旁人对她起了心思。 眼下这般情态,莫非还是痴心错付了不成? 魏霆淡淡开口:“既如此,倒不妨说说,你欲如何了结此人?” 这回轮到余玉发怔了,她有些摸不清魏霆的意思。 “世子爷这是何意,林施惶恐。” 林施…… 魏霆第一次在她口中听到她本来的名字。 她合该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