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都看不见影了。”临街茶楼窗口,一小公子扯着好友抱怨,“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在家躺着不舒坦还是冰盆不够凉快?你非得大热天跑出来看人出殡,真是服了。” “再者,你自己看就罢了,还用鲜满楼的大餐骗我出来跟你一起看,你这人什么毛病啊?生病了就去看大夫,吃点治脑子的药,何必祸害我,服了服了。” 耳畔的丧乐声已经被好友的埋怨唠叨声取代,周衡最后再往城门方向看一眼,才收回目光,卸去满脸严肃,恢复往日的吊儿郎当。 他回身坐到小榻上,下一瞬便毫无仪态可言地躺下,发出一声喟叹,随即才懒洋洋地回话:“什么叫骗你出来?本侯可没有骗人的癖好,既然说过要请客,就定然会付诸行动,你等着就好。” “嘿,这可是你周衡自己说的,到时候可别怪兄弟坑你。” 那小公子乃是平阳长公主的幼孙齐铭,与周衡一样年岁,只是在家中比较受宠,没经历过什么事,整个人的心思要比周衡单纯多了。 平日里除了吃就是玩,活脱脱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不过他心思纯良,就算不干正事也不会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 “坑就坑了,毕竟你与我不同,你嘴臭,除去我,你也没什么朋友了。” 周衡漫不经心地回怼,直戳齐铭的心,甚至还挑衅地斜一眼,可把齐铭气坏了,哼哼两声赌气不说话了。 他以为这样不理人周衡会低头主动跟他说话,殊不知此举正和周衡的心意。 不说话好啊!耳根终于清静,也可以安静地思考问题。 周衡在心中喃喃,不由想起刚才看到的纤细背影,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心境再度烦躁起来。 “早知道我也跟着去了,她看起来很难过呢!” 他懊恼地嘀咕,完全忽略了同在雅间的齐铭,直到齐铭反问一句“什么”,他才不耐烦地起身,敷衍道:“没事,与你无关。” 说完,他便开门大步离开,也不说去哪里,齐铭无法,只好放下茶盏追上去,一边喊道:“阿衡,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你是要去那里?你等等我啊!” 齐铭一向厚脸皮,此时此刻光顾着喊,完全不管其他人怎么看,故而他一开口,顿时引起楼中茶客的注意,目光汇聚,周衡忍不住嘴角微抽,无奈低斥:“闭嘴吧你!我哪也不去直接回家,你少在这丢我脸,快走。” 周衡说着加快了脚上速度,兄弟俩转眼间就到外头街道上了。 “就算丢脸,丢的也是我自己的脸,与你周衡何干?你倒好,连个好脸色都不给,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小子的钱不还,所以你这辈子找我讨债来了?” “是是是,没错,可不是找你齐三公子讨债么?快还钱!” 兄弟俩谁也不让谁,你来我往一路斗嘴,最终没往家走,去鲜满楼大吃一顿才各回各家。 …… 昌平侯府与齐国公府同样军功起家,但两家的情况又不太一样。 齐国公府是主动弃武从文,换了新路子,家中冷清也纯属子嗣不丰。 但昌平侯府不同,昌平侯府当年可是人丁兴旺,子孙后代一个比一个有出息,若非十二年前那场战役,侯府自不可能如此冷清。 那一战下来,周家满门忠烈震撼全国,如此昌盛的大家族最终只剩下不太靠谱的周三爷,以及当时年幼的周衡。 周家的儿郎是英雄,周家的女眷也不遑多让,只可惜这样的人家并没有得到老天爷的眷顾,若非圣上抬举,恐怕早已没落到京城贵族末端了。 周三爷年轻时就很不靠谱,不过他命大,正好在那场战役之前负伤先退至后营养伤,这才捡了一条命。 自那之后,他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边撑起家族的未来,一边费心养大失怙失恃的侄儿。 只是一个人的精力有限,在他顾及不到的地方,周衡还是长歪了一点,那名声连“太子伴读”这一身份都拯救不了,整一个不讨长辈欢心的纨绔。 好在吃喝嫖赌只占前两样,给太子做伴读时也有模有样,未添麻烦也没有拖后腿,加之圣上开明,就勉强算他是个好孩子吧! 周衡从外面回来就一头扎进自己的寝屋,打算先睡一觉补补眠,以免晚上听到隔壁府邸的声音睡不着。 他计划得很好,偏偏不如意,躺了两刻钟翻来覆去愣是睡不着,只要一闭眼,那个纤瘦的身影就立马出现在眼前,是颓然的,是忧伤的,是死气沉沉的,他不喜欢那样的她,越想心里就堵得慌。 “当年还那么小,安慰我时一套又一套,如今长大了,问题出现在自己身上时,怎么反倒看不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