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难免天生有自怜情绪。
雨夜里,白胡子导师看着地上的孩子;对方就蜷缩在黑色土壤里,垂头贴住膝盖双手环绕好似幼兽,白色的发被雨水和泥土染成别样颜色,眼眸低得很柔,近乎看不见了,但是面部表皮有细微血管亢奋又收缩,一根根好似小虫蠕动,再被雨滴敲打一会儿,颜色由红转深黑了。
男孩像极了咬牙抽搐的恶鬼。
如同传奇也并不清楚箴言者在觉醒后身上会留下怎样的原罪。
这样古老学识太难追究和表述清楚。大部分的古书都言述神灵是公平的——他会赐福第七日诞生的人类,却又同时使其保有动物本能的恶性:傲慢、嫉妒、贪婪、暴食、懒惰、暴怒和色欲。
这是扼住所有箴言者咽喉的枷锁,好比野兽的颈脖戴上了项圈,四肢戴上了镣铐,往前的路也非常清晰并方向各异——要么在文明的驯化里获得新生,要么被溺死在动物的本能和欲望里,前者便是国之重器,人族尖刀。后者则是更为恐怖的灾祸和开辟新死人国度的君王。
所以人类历史上的每一任掌权者都会把箴言者封锁并攥紧在掌心。类似的例子太多了,诸如拥有【编号124】箴言的冥鬼、拥有【编号66】箴言的万骨白王,以及至今是生命禁区,饶是传奇都需要谨慎不语,常年深埋地下的阿贝汉姆七世的宫殿。
那里……
好似有着箴言编号前十的,永恒徘徊于生死之间的终极厉鬼。
这,都是无数人类积攒的血的教训。
暗沉夜幕开始翻滚闷雷,那点白光里,白胡子传奇上抬了镜片后的眼睛,往前慢慢蹲下,一身导师制服被雨水打湿打透,从视觉就予人一种沉甸甸的下坠感。
“要在这里试吗?”
黑色巫师披风的一点边角飘动在雨幕里,由小羊皮制成的棕皮靴贴合点在土壤碎石尖上,卷曲且颜色深晦的卷发坠落在帽檐边,那点面容细节又被夜色和雨滴遮住了。
这个像谜一样的巫师,悄然隔绝了所有即将到来的窥视。
雷光如夜幕的白鳞。
白胡子导师保持单膝蹲下的姿势,没答里吉威的话,只看着黑土坑里呜咽抽搐的白发男孩子,至终伸出戴有白手套的手,慢慢贴近,要触碰这个封闭了自己内心的人儿。
风,贴合手掌的白手套无声化为颗粒消亡。
好似直线站立在碎石尖上的巫师传出轻笑。
那没有手套遮蔽的手第一次出现在雨幕内:皮肤表皮坑坑洼洼像是被大火烧燎,近乎没一处好肉,指甲和掌心更有诡异的紫黑色纹理栩栩如生的蠕动呼吸,真切是令人作呕的寄生物,攀附在这只手掌上汲取养分。
“嗯。”某种禁忌工作于雨滴中,涟漪扩散。
用猩红眸子注视传奇的男孩当即左右摇晃着昏昏欲睡起来,吃力贴住黑土壤颗粒,人往下倒,鼻腔呼吸这股泥土的草腥味,努力与下坠的眼皮角力,终于要抬眼,却重心一轻,被某种温热托住了。
好温暖……
眼瞳,一点光扩散展开,白发男孩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轻了,只想沉睡,于是贴着对方湿漉漉的衣物感知那点温暖,慢慢闭上眼睛,再也不愿睁开了。
“呼……”
如暖阳般的热流静悄悄作用于男孩表面并渗入其骨头内。
有点点轻微的骨响出现在雨里,白胡子传奇低头看着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幼兽,另一只剩着白手套的手往前伸去,指尖轻轻抚过男孩的眉心和脸颊,至终点一点,叩下独属于烈日行者的章纹,以及同样作用过某个学生房间的守卫禁忌。
“你只剩下一个名额了。”
黑披风抖开雨慢慢落在白胡子边上,那点嗓音还是沙哑且磁性,一呼一吸,带出略微刺鼻的厚重香味。
“他身上还有别的原罪么?”维奇移动目光向后问。
里吉威没答,反而用手盖在男孩的头顶上,食指贴着对方的头皮点点,听半响,把手又收了回来。
“有人会读精神波动,
我们还是回去再谈论这个问题吧。”他说,“整个草原周边到处都是眼线,你不想将这个箴言者交出去对么,那我们更不应该逗留了,他们最喜欢猜疑,一点时间,恐怕就会,”
戴着黑皮手套的修长手掌忽然抬起一荡,震开雨滴,扩散半透明的圆圈弧度向西北方刮去!
“唔!”数千米外的闷哼声依旧清晰。
暗紫色礼帽下的卷发微微飘动起来,是如实质的目光从中射出,定位了这个僭越试探的人儿。
“走吧。”维奇带着男孩消失在了雨幕。
一身黑披风的巫师倒在原地等了半响,抬手接住飞回来的血块和那点发丝,放在帽檐下一闻,有抹弧度在漆黑中浮现,再动身,席卷一根野草消失在原地了。
大雨依旧。
树影和晚星中的海德古堡应当要光亮一整夜了。
古堡三层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大门打开,与门表面粘结在一起的硕大眼珠转动聚焦,在白胡子导师到来时闭合,眼皮表面的血管不安分扭动,好似被什么灼热闪耀的东西烘烤,当下就刺出一点红渍。
“安分点,都是老熟人。”紧随其后的黑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