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雨停。不经意就走到了胡林科老街那间酒馆;靴子踩入水坑;摘帽抬头,年岁斑白了酒馆门上的印记,消退了刀斧刻下的家族印痕,锈蚀了挂在圆柱边的烛台。叩门的手停在半空中,已上了年纪的第一任家族长老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大多往事一并从门后溢出来——声音、面容、气味、以及深红色的血。他终究还是推开了门,越过街边持枪而立的八角帽们,于木门的“吱呀”声中,进入这间盛有太多故事的酒馆。“我没想到你会约我在这个地方。”黑色礼帽摘下,加布力尔-科尔西看着吧台前的侄子,稍稍在后者的淡色条纹外套上停留目光,迈开脚步,将围巾翻上来搭在肩上。“你要喝什么。”待长辈入座,新一代的继承者取过吧台后的杯子,指头抹过各自颜色不一的酒瓶。“金朗姆,加点蜂蜜和冰块更好。”“噢,”阿列克谢露出略显斯文腼腆的笑容,“冰块在这个天气并不适合,或许单纯的蜂蜜就足够了。”科尔西摇摇头,将礼帽放在吧台上,答:“那样太甜了。”双方霎时不再说话。阿列克谢停顿片刻后还是拿起了金朗姆,又从铁桶里抄了勺冰,与金黄色的酒液一同混进杯中,用力摇晃两下,将褐色罐子里的蜂蜜也倒了点进去。“你的调酒手法好像有点突兀。”科尔西一直看着他的动作,抿嘴顺出两道浊气,有些不满,却也是没计较了。双方的酒杯都摇晃上了桌面;举起来碰一下,各自喉结起伏地大口饮酒来。“额……”盯着面前的叔叔,年轻的继承者率先呵出酒气,八角帽下的面容已拆除绷带,面颊有些干燥起皮,有着皮肤皲裂的线状裂隙,“钱我已经让简-艾斯的人带出城了,就在昨天晚上,相信你也目睹了全程。”“嗯哼。”科尔西老神在在的品酒,略略舔一下布有皱褶的唇,答,“我相信他的身上有一部分资金,因为你不可能将所有钱都交给他,以前我会相信,但昨天之后我便不再相信。”阿列克谢闻声发笑,蓝色眼瞳剔透,是干燥脸颊上的唯一突出点:“你知道我想要去的地方,英格尔索应该与你说过,也许你现在派人去阻止,还能拿回你的金钱。”“噢不。”科尔西微笑起来,偏头,第一次直视侄儿的眼,“那座城的蒂姆会将你的朋友生吞活剥,根本不需要我动手。”握着杯子的手停在吧台上,阿列克谢稍微低下头,目光望向前头空气:“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是的。”科尔西放松摊了下手掌。阿列克谢继续发笑,闻着吧台传来的橡木味,手转动杯子,嗓音沉厚:“蒂姆……耶,蒂姆。”“昨晚的事情你没有看见对吧?”他到此偏头,“那样骇人听闻的战斗余波,吹斜了半个城区的雨。我真的找到了强有力的盟友,他叫维多利亚,他会为我摆平一切事情。”“所以呢?”眼里的叔叔连声调都没变,“你再怎么扯虎皮这也是蒂姆与维多利亚之间的事,那是他们的战场。在这个城只有你和英格索尔,你们耍着什么把戏我不知道,不过这一次的核心,完不成接下来的生意。”一枚红玉石制成的烟斗上桌,科尔西低头抽上一口,在侄子的目光里摆手摇晃:“别再跟我绕圈子,你想要的东西我一直都知道。”一片烟灰坠落得沉静。阿列克谢转回头,双手捧住酒杯,转而问:“那你想要的是什么?”“给我产业,”科尔西答得很利落,“或者还我金币,这样双方都没有完成交易,没有违背那个契约,不用负责。”“Oh。”阿列克谢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踩着颜色暗沉的木地板来到吧台后,又找了一瓶金桔酒,顺带取一片带盐粒的土豆片放入嘴里,边嚼,边握住酒瓶仰头灌。科尔西安静候着这位侄子的小情调,略微萎缩的嘴唇张开,把烟斗吸出烫红光亮。大段金桔的香气穿透整个腹部了,阿列克谢满意打一酒嗝,低头拭去那点眼屎,抬起蓝色眼睛,向叔叔问:“那到底是谁破坏了规则,我亲爱的叔叔,我一直都带着诚意与你,”“不要再演了阿列克谢,这很无聊。”年长的科尔西抬手打断这束话,嘬着烟斗吐雾,眼睛低垂,眼角纹明显,“别再说这些哄小孩的话了,你手上的所有资产打包起来究竟是什么样子你最清楚。你那些赌场渠道,那些雪山地皮和这座城的产业根本就抵不上2500亿,你想要的东西我很清楚,我一直都清楚,清楚你这个狡猾小子的,”“那你有2500亿吗?”面前的侄子也抬头打断他,又是那略带点内向斯文的笑容,真切是欺骗性十足。气氛进入冰点。科尔西目光到此锐利,点着阿列克谢的方位,慢慢撅起嘴:“不得不说你与你父亲真的很像,我一直以为是汤姆继承了你父亲的一切,原来是你在主导,我就不应该把你留下。”阿列克谢“嗯”了下,将手里酒瓶又摇晃起来,并抽空答:“有关这笔钱的事我大可拖三个月,等到契约上的时间到,你就必须将2500亿的收购金全部给我。毕竟我们已经签约了,你和我都不想挑衅箴言伟力,加上你昨天的谋杀失败,我想在这个城已经没几个人允许你再胡来。”“是吗?”酒瓶内的酒入杯,阿列克谢如法炮制地调好酒递给叔叔——一丁点对方的表情都不想错过。契约上的内容从来不能直接牵扯性命;不能书写保护,更不能代表奴役,必须站在公平的天平上撰写。交易双方,也必须有实际筹码放在两头。一时间,科尔西从来都没这么恨过拥有这份箴言力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