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不公平的天秤上寻找公平,这本身就是愚蠢。”
指头点过这句话,抖一抖纸,导师维奇低头将书信放上茶桌,白发在阳光里刺眼。
“我很少见你在一个学生身上放下这么多关注了。”
书房门开,深红色帷幔往前飘荡一点;有股香,窗的倒影也整齐铺洒上了地毯。
白胡子维奇抬起皱纹看眼面前人,呵呵一笑,显出温和性子,以及如阳光般温暖人心的气场。
端着茶杯的老贵族没有多理会,小步碎碎挪到椅边,挨着对方坐下,捏住杯把的手不停抖动,“哐当”两声;茶杯与桌面碰出片片水渍。
维奇只是看着自己的老友,戴有白手套的手交叉叠在膝盖上,略略低头,嘴角温和弧度不减。
老贵族的面色却是转为青暗了;不停拍打这只不受控的手,狠心一锤,震得茶杯哐叽溢出许多热气,连带些许茶叶都溅了出来,有气无力躺倒在水泊中。
他还要敲。
白胡子维奇伸手盖在这只手上,沉默一会儿,选择出声:“我这次来有几件事……古庙背后的猜测已成真,所以这一片地方由你和我打理,日子再长些,还需要借用当地财阀贵族的力量。”
“是君王的意志吗?”老贵族抽搐两下脸皮,阴沉看眼自己的手;目光又钩住白胡子维奇的脸面,随即将手扯出收回,出神望着前头,终而长叹口气。
“我也是刚收到的消息。”维奇呵呵一笑,端起茶,从头至尾都没问过对方手的成因。
早晨的光从帷幔缝隙里射进来,一缕白烟飘舞,在书房上空扩散,化为一层薄膜,将整个空间都包住了。
老贵族甩手熄灭火柴,看看身旁人,又看看对方的手套,于是腔调平和地闲聊道:“学院的情况怎么样,那孩子三天两头挑事,这次是不是也不太平。”
“嗯?”维奇一时有些讶然,又想想,便露出无奈的笑了。
“你还以为我还在那陪着你呢。”老贵族干脆翻个白眼,摇摇头,唉声叹气的端起茶水,用的另一只手,“我的小乔蒂也离我越来越远了,有时候……我真想找你好好谈一谈。”
维奇不可否置的笑了笑,推下金丝眼镜,声线平稳:“只是一些浅显纠纷,我已经让里吉威去交涉了。”
“里吉威?”老贵族默默咀嚼这个名字,疑惑皱眉,眼里的光暗哑,“这个屠夫还没死呢,让他这暴脾气出去,不会越闹越大罢。”
身旁人只听不发出声音。老贵族便偏头看住这个白胡子;眉头更紧,然后低沉问:“他们伤害了那个孩子吗?”
“彼诺修做得很好。”维奇抬手摆摆,顺便摘下金丝眼镜,低头擦拭起来,“我不说清他是不是有意的,所以很不喜欢他这种心思。”
“然后你就不管了。”老贵族像是听出了味,慢慢点头,将大茶杯端好,往里面加了一点点糖,“你知道你现在给我感觉是什么样吗?”他看眼身边人,“你很矛盾:好像很喜爱他,又好像很厌恶他。这样的事情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帝国传奇身上,何况他还是这样年轻的孩子。”
“他身上还有什么秘密吗?”
茶水摇晃溶解糖的甜味;张嘴喝一口,让脖颈皱纹都松弛多了。
维奇一往如常的温笑两声,戴上眼镜,抬头组织会言语,讲:“羊在典籍里……都是温顺无害。可有一种羊,它本身就是恶魔。”
“但这里面也是分种类。”老贵族偏头而去,“羊羔离恶魔极其遥远,这需要引导,我听乔蒂说过,他是一个很会压抑自己的孩子,很会忍耐,就连我那条龙筋都可以长期寄生在他身上。”
“这孩子是天生的官僚,天生的生意人,又有着顶尖的武夫天赋。”
“你不会因此讨厌他吧?”
他摇了摇茶杯,眼珠上下移动一次,看着有点凶,“付出了这么多才说悔意,没有人会接受这个答案。”
“我没有这个意思。”维奇摇摇头,依旧双手叠在膝上,只是表情平静了稍许。
老贵族闻声多看眼这人,跟着用不断抖动的手握住对方,用力握两下,好似在传达某种信念。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更加沉静,白胡子传奇抬下手避开,闭目呼吸,还是解释道:“你想错了我的意思,不过这倒也没什么问题。我本来就不赞同绝对的好与坏,就算是恶贯满盈的噬魂者,也有着深藏在心底的柔软。”
“你又开始说这些让人伤脑筋的话了。”老贵族皱眉拍打下他的掌心,活动活动下颚,吧嗒嘴继续说,“他的训练究竟到什么程度。我到现在都十分不解,也没有等到一个真正的解释出现。”
“进步不错。”维奇侧过头,声调全然平缓,“他很着急,不过这也正常。”
“那应该是什么……”端杯的手摆摆,老贵族表情逐渐烦闷,“这个词究竟该怎么念?这该死的索图-蒙奇,该死的中庭。”
“中级武士。”维奇接上话,“他的八门有些取巧,又有些厚积薄发的意味,原先经过系统的训练,每道门都打开了一丝,虽然在气血储存上比不上普通武夫,但能让他身体的容忍力越熬越强,是以前的武士训练方法,特别是上有派系的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