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陛下所推测,云太师已回到京城,接管云氏事务。云慈并未离开云府,云氏门生张、林、赵诸氏并未上谏求情。——谢鸿雪] [陛下圣安。宫中诸事一切正常,陛下安心。玄甲军去安梦山一探,发现其中玄道院已无人。谢相在朝堂之上应对自如,陆尚书与梁尚书性高傲,但在天策使手眼之下,还算安分。江尚书如今收敛许多,礼部诸事也回于他手。世道混乱,陛下继位之后,虽有改善,但人心叵测,陛下诸事小心。——东方策] [郁氏旁系犯下大错,微臣身为刑部尚书,却盲眼盲心,未曾关注到旁系所行之事,实在惭愧。微臣已将那旁系中家谱中剔除,命人彻查琴云县之事,以新律查惩,还望圣怒平息。——郁丰羽。] 晏主打了个哈欠,熟练地挥动缰绳,驱动马车向前。她将几封信装进匣子,想着等寻到了落脚处再好好思考下一步。 “可是困了?昨夜没休息好?” 马车内传来低低的声音,他似乎也是刚醒,声音里透着一点柔和,晏主打了个哆嗦,匪夷所思地觉得这声音是温柔的。 “嗯……昨天晚上想了许多事。” 已是三月,微风吹过新抽的绿芽,马车轮滚过刚长出的青草。晏主感受着风中清新的味道,如眼之处都是淡淡的绿色,心情也随之平静下来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是帝王的天下。这是千年的道理。”她随手摘了路边的嫩叶,揉过叶片上的露珠,轻声道:“但土地是千万年就存在的土地。史书之上,因为一些人的集结,新的王朝建立伊始,对百姓许诺下一个个美好的愿景,随着新帝登基,这些从未实现的愿景也就化为水中月。” 马车微微晃动,晏主回头,他已坐在了自己身侧,眼底是淡淡的青黑,看起来昨晚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王朝的更迭,无非就是农民起义、门阀勾结、宗亲篡位。不论是哪一种,都是帝王吃肉,贵族吃菜,士族喝汤。” 晏主觉得他身上那种肃杀的气息淡去了很多,有着一丝轻微的疲惫,心中有些讶异,没有直接问他,只是顺着他的话,道:“阁首看的很透彻呢。” 刘命长闭目休憩,微光浮影掠过他的眉眼,明明该是平和的景象,晏主却无端觉得他有些虚弱。 “那陛下觉得,他们吃的肉、菜、汤,从何而来?” 这本是心照不宣的答案,晏主低下头,答:“是百姓的。” 她自登基起,得了许多帝王的特权,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天下最精细的。但她对这些东西,本就不沉溺,亦不觉得她得到了这些要付出什么。 因为她本就是被迫登上这个位置,她从来觉得,这些被迫的接受,自己不该为此付出什么。她唯一要付出的,只是换回这条性命的承诺。 帝王的责任,是最初从未考虑的。 晏主本该一直如此想,只是如今回想起,她重定年号、受百官敬拜时,心中育化的权欲,她开始想要分解刘命长的权力,培养自己势力,想要制衡庞大的士族时,这些她本不必接受的责任,就已同那权欲交到了她手中。 主动也好,被动也罢,如刘命长所说,她已走上了这条路,便也不能回头了。只是如今看得更清晰了,也无法再视若无睹了。 她这样兀自思索时,刘命长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你并非是薄情之人。” 晏主一愣,看向他,他只是微微撑开了眼皮,细碎的光照进他漆黑的眼里,虚幻的光亮在他眼中闪烁,他缓缓将目光移向了她,这片光便投入她的眼底。 “……” 见她一副呆傻养,刘命长缓缓勾起嘴角,那是晏主熟悉的微带嘲弄的笑意,他说出口的话中含着一丝调笑,“陛下虽然总是虚情假意,但每一份真情都很浓呢。” 晏主觉得他是视线太过灼热,烧得她耳朵有些发烫。她有些僵硬地别过脸,目视前方的路,一张小脸绷紧了,“我就当阁首是在夸我?” “自然,陛下的成长,内臣都看在眼里。”他悠然的声音,像是只是在说一件普通的常事。 晏主想压住上勾的嘴角,却是徒劳。吹捧常闻,而肯定少见,刘命长的肯定更是难得。 “都常说轻诺者寡信。但也许有一天,我对阁首说过的承诺,都能实现。” 刘命长笑笑,“这一句,是承诺还是谎言?” 晏主轻哼一声,没有回答,驾着马车,沿着车轨,一路往着西南而去。 云府之中,云慈面壁在祠堂前,温和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门轻轻被推开,光线之下灰尘飞舞,来者穿过光,走到云慈身侧,跪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