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郡云氏,五世三公之家,其下门生无数,工农商,甚至勾栏瓦舍之际,皆有门客。早在大昱朝时,这便是一支难以撼动的大树,即便大昱分裂,高祖开国,云氏依旧占据文臣的半壁江山。 如今云氏的掌权人云慈,任工部尚书,其父为太师,告老后遁入玄道院,这个名号虽已收回,但云家亦还是名副其实的三公之家。 江氏拓展商图时,在京州屡屡碰壁,其阻力便来自于云氏。 这怕是比陆氏还难啃的骨头。 晏主坐在书案前,看着奏折,叹了口气,忧心忡忡。 “陛下又在叹息什么?” 元殷大约是宫里头的闲人,无事便来喝茶,晏主看见眼前这个也来自三公之家的人就烦。 “只是在想,为何云氏就无适龄男子呢?” 元殷觉得好笑,“陛下尽选些人进宫,又不招寝,摆在宫里头不是浪费粮食吗?” “都进了朕的皇宫,吃粗糠还是精米就由不得他了。”晏主合上奏折,意有所指地看向元殷,“说起来,你进宫这么久,吃穿用度花销了不少,可有做了什么替朕分忧的事?” “陛下有何事想要臣分忧呀?”他也不推辞,调笑着展开折扇,“陛下知道的,臣一向舍不得拒绝陛下。” 晏主自是不客气,“你觉得,一个已远离朝堂之人,还担得起三公名号吗?” 元殷一僵,“陛下,太傅可是不从告假啊。” 晏主微微一笑,“太傅勤勉,朕都惭愧。” 如今朝中,三公仅二人,除了太傅,那就只剩下云氏那位了。 元殷一时无言地扇动着扇子,笑意有些勉强,“这,云太师久居安梦山,当初旻亲王败走安梦山都未将他惊动下山,远离红尘之人,确实不太适合太师之位。” “那你觉得这个位子,可否袭承到云慈头上?” 个个问题都如此火辣,向来与人虚与委蛇的元殷觉得自己有些招架不住了,他试图委婉一点:“云大人虽久在朝中,但比起各位元老,也只是个年轻人,还不足以教导陛下。再来,云大人如今身为工部尚书,手握实权,古书云:亲君者不宜位居上职。” 晏主点头,似是开玩笑一般问:“那你觉得,云慈是做太师好,还是做工部尚书好?” 元殷无奈了,“陛下,后宫不得干政。” 晏主无所谓道:“随便聊聊嘛。” 元殷只能道:“太傅虽位在三公,但从前亦是国子监祭酒,后来虽卸职,但二者并存才是常态。” 即便将太师之位封于云慈,要他从工部转其他虚职大约也是不靠谱的。晏主眼神放空,靠着椅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原本想以萳香借刘命长之手,先给云氏一个致命打击,但刘命长当时只是凉凉地看着她,说:陛下以为内臣不以这种法子对付云氏,是不想吗? 是不能。 从前云慈之父云贤被刘命长逼辞官之时,半数文官直接罢朝。刘命长虽说杀人不眨眼,但要是把做事的都杀了,这朝堂也犹如空中楼阁了。 对付这种盘根错节的大望族,也只能从内部将它腐蚀。但云氏门风雅正,以德闻名天下,能找出来的污点少之又少。 即便拿前段时间那个云南之来开刀,都略显牵强了。 元殷见她愁眉不展,试图开导开导:“臣听闻,云氏有个小公子就要十岁诞辰……” 眼看晏主整张脸都皱起来了,元殷闭嘴了。 “朕虽然在民间风评不佳,但亦不想彻底败坏。” 元殷想要给自己找补一下,“陛下可以只去参加一下那位小公子的生辰宴嘛。” “何时?” “二月十五。” 晏主默默记下了这个时间。 而在此时的安梦山郊,一名少年戴着冒帷,一身暗色低调的庶民服饰,费力地走在曲折的山道上,身后只跟着名书童模样的仆人,背着一个竹筐。 “殿下,您要不要休息一会?”书童擦着自己额头上的汗水,看着跌跌撞撞往前走的少年,建议道。 少年回头,分明是柔和秀美的脸庞,一双凤眼却格外犀利,“墨玉,你背着行李难走,便慢些,我得在午时上山去。另外,莫要称呼我为殿下。” 墨玉自知是说不动他的,只能点头称是,一屁股坐在山石上,打算歇会再走。 少年虽一身粗布衣,语气姿态却分外从容,一看便知他并非池中之物。这本该是个养尊处优之人,攀爬的手上却依稀能看见薄茧。 他一步一步,虽累的大汗淋漓,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