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虽不是寒冬,却下着暴雨,是先帝驾崩的前一日。 她是兖华的三公主,但父皇大约是记不得她的。那日,她奉命去送药,接下来还要侍疾半月。她鲜少见到那位母妃口中的父皇,心里还忐忑得紧。 却没想,是先见了墓碑般立在太微殿门口的一众宦官,她心里紧张发慌,又遇雨天路滑,一不小心,泼了当今阁首满身药汁。 那时的晏主害怕的只是太微殿的氛围,她还不知被她泼了一身药的宦官就是母妃口中那个不该招惹的阉人。 他长得寡淡分明,长眉凤眸,直鼻薄唇。红袍玉带,身姿挺拔,在雨幕中静静伫立着,好似一尊神像,悲天悯人。 晏主看呆了,被人团团围住时才反应过来,虽怕得发抖,倒还直着腰板与刘命长对视着。 “你叫什么名字?”刘命长不在意得拂去身上的水珠,那水珠在他手掌上乖的像叶子,轻轻一拍就落了。 她乖乖回答:“明珠。” 是的,她本叫晏明珠。 “明……珠……”刘命长慢慢念叨着这个名字,视线端正过来,上下打量一番后,忽而一笑,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字:“可。” 他俯视着她,问:“多大了?” 她注意到他腰间的玉带,视线往上,落到他胸口衣服的补子上——蟒纹。此人穿的又是曳撒红缀的官服,晏主当即明白了,这就是母妃所说的,那个遇见了就避开的人,她低下头,稳住心神依言回答:“十六。” “嗯。”他满意点头,挥退周围的宦官、宫女,待四下无人,只听得大雨滂沱之声时,刘命长递给她一把未装鞘的精巧匕首,轻声说:“去,把里面那个人杀了。” 这话说的随意,又理所应当。 晏主愣住,下意识就摇头,说:“不行的。” 刘命长挑眉,问:“如何不行?” “是父,违孝道,是君,违天德。” “平时读书?读了些什么?” “……” “谁教你的?” “……” “舌头看来没什么用处?” “……冷宫里,有个书柜。” “冷宫?”刘命长不明所以得冷笑一声,“那是本该烧掉的书,本朝,不讲仁义礼孝。” 晏主默然不语,垂下头缴着袖子,握紧了匕首。 “你是陈婕妤的孩子。”冷不丁的,刘命长这样说了一句,虽然是问晏主,却是毋庸置疑的肯定,他接着说:“很像,你父亲。” 晏主心惊,不敢接他的话,宫中皇子公主有十二个,能认出她是陈婕妤的孩子已经够疑惑,却又说她像她父亲。深宫之中,嫔妃的夫君只有皇帝,皇子公主的父亲只有父皇,刘命长此话,倒像是在说她父亲另有其人似的。 晏主有些恼,只紧紧蹙着小眉头。 一只温凉的手托起了她的下巴,小小的下颔轻易就被眼前的人把玩,刘命长掐着她脸上的软肉,露出一丝微笑,“明珠殿下,怕死吗?” 刘命长看着她握着匕首的手开始发抖,抬起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愤怒和不解,颤抖地打开齿缝,说:“怕。” 乖孩子。 “怕你母妃死吗?” 圆碌碌的眼眸一瞬间湿润,好在还能忍着,她答:“怕。” “那么,怕你父皇死吗?” 女孩泫然欲泣的表情绷不住了,她咬着唇犹豫了一瞬间,双眸一闭一睁,一滴泪低落在刘命长手背,她的声音却稳了许多:“尚可接受。” 刘命长露出一丝笑意,松开她的下巴,手指轻抚过手背上的泪珠,晏主被松开钳制,蓦地向后退去,与刘命长拉开距离,刘命长看她一眼,也不甚在意,徐徐道来:“殿下,现在你有三个选择。” 晏主听他下达通知:“一,什么也不做,一日后你的父皇就会一命呜呼,陈婕妤则会殉葬。” 晏主心里一紧,犹疑不定地望着刘命长,明明本朝没有殉葬的规矩。 刘命长无视她的目光,继续说:“二,杀了皇帝,内臣可以保你们安全。” 晏主心里觉得第三个选择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一口答应道:“好。” 他的笑容里带着些许蛊惑,似在引诱些什么,他说:“那去吧。” 她是如何走进皇帝寝宫的?她只记得齐禄帝双目圆睁,嘴里吭哧吭哧的出气吐气。她还没办法用利刃夺取一个人的生命,但心里清清楚楚明白,今日若不把皇帝杀了,死的就是她和母亲。 没有犹豫徘徊了多久,她放下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