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归的阵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将我束缚其中。一则凡间阵法过于简单,我随意释放的神力都能将其击溃。二来,锁魂阵的阵眼似乎不同寻常,若我没猜错,他以自己作阵,才能对阵中的排列部署随心所欲。强行破阵的反噬使他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而这,就是我不能插手的理由。 我不知道叶归有没有其他的本领,比如画画符咒什么的,转念一想,他之前说修的是佛道,如果是佛,那些什么金钟罩也能派上用场。 “你有把握么?”我不知为何有些愧疚:“我帮不了你了。” “有。”他的声音不急不躁:“不用。” 我想让他撤了锁魂阵,又觉不妥,他说不用应该是可以应对的吧。 阵中突然狂风大作,形成一股飓风,从我面前席卷而过。 速度很快,眨眼就到了叶归跟前。我心头一紧,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权衡着是我破阵的反噬大还是被怨灵重伤的伤势大。 心中召唤诛颜的口诀已经念了一半,却听见从叶归的方向传来一声“阿弥陀佛”,细密的诵经声接踵而来,由小至大震耳欲聋,仿佛置身佛堂。金色的经文形成了一张网,将怨气击溃,接着“轰”的一声,眼前豁然开朗。 怨气溃散,白雾也随即消失。映入眼帘的是一朵黑色莲花! 叶归正端坐在莲花上,花瓣微微浮动,栩栩如生,衬得他眉心血包愈发妖艳。 我十分疑惑,虽然同无相天各位菩萨行者没有太多交集,可也实在没有听说过六界佛修中有修黑莲的。 而我唯一知道的黑莲,是冥界地狱十九层,地心苦海的幻幽莲。 传说苦海是世间所有眼泪汇聚而成,为至苦之地,与天河若水有异曲同工之妙。除了鸿毛不浮,不可越之外,沾染一滴就要如同承受世间万般苦楚。 当年蚩尤兵败言和,携部下下冥界,其夫人重伤身亡,腹中有一个还未足月的孩子。蚩尤保下孩子一魄,以自身为养入苦海,拼死将他放置莲花芯后消散。 堂堂冥王尚且如此,他人更加不敢尝试。致使幻幽莲吸收地心灵气,为修灵养魄的灵药,也无人敢采摘。 可这些,会有联系么?我没有答案。 叶归双手结印,黑莲逐渐隐于夜色,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锁魂阵。他缓缓起身,走向不知何时背靠桃树,一脸戒备的赵盼儿。 “赵姑娘,好久不见。” 赵盼儿被捆仙锁绑着,身体不自然的扭曲,白色的双眸没有焦点,呆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怨气溃散,她已经没有威胁,我将捆仙锁召了回来:“你能看见?” “能,只是有些模糊。”赵盼儿转头看我,许是知道我们没有恶意,不慌不忙地站起来,朝叶归伏了伏身:“公子有些面熟。” 叶归往前跨了一小步,让她看得更清楚些。 “你是?…”赵盼儿惊诧不已,愣在原地,不过一瞬便恢复平静,苦笑着问道:“河边那位轻生的娘子?” 叶归点了点头。 赵盼儿垂着眸,情绪低落,不知在想什么,喃喃自语道:“是了,你是我见的最后一个孩子。” 叶归微笑着,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姑娘好记性。” 赵盼儿问:“娘子如今可安好?” 叶归答:“二十多年前便已经西逝。” 赵盼儿如梦初醒般叹息了一声,转而又问:“那你为何会来此?” “受人之托。” “谁?”赵盼儿漫不经心道:“我被父亲困在此七年,倒是不知还有人记挂着我。” “姑娘忘了。”叶归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上面微微泛黄。帕上绣着粉色小花,针脚歪歪扭扭,显然不是十分熟练。帕中的银色发丝用红线绑着,有些毛躁,毫无生气。 赵盼儿怔在原地,眉头紧锁,眼泪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她伸出双手,颤抖着接了过来,如同捧着一个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 “祖母…” 想来这位祖母平日待她很好,否则时隔多年,又怎会惹得她如此真情流露。 我与叶归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直到她情绪稳定。 “我祖母可还健在?”她问得有些迟疑。 叶归道:“她在等你回家。” “回…家…”赵盼儿声音有些沙哑,脸上一副难以言状的悲恸:“可我——没有家啊!” 我无法形容那种心情,只觉得心口一窒。尽管与她人神有别,也能感受到那种刻入灵魂的哀怨与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