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任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夜，裴栾从宴席上带走的会是萧闻音。 众女本还寄希望于皇上是要申饬娴妃，可没多久周如海便命人散出消息，娴妃娘娘今夜确是要在皇上的寝宫过夜了。 未央宫内，容雅将满屋子的瓷器几乎都砸得粉碎，宫女们吓得跪了一地。 “滚，你们都给我滚！”她自幼被教导女戒女训，温良贤淑，她以为自己三年来，本分守礼，兢兢业业，做好裴栾的贤内助，他定然是会看到自己的好。可一切都变了。 “娘娘莫要气坏了身子。”容雅身边的乳母终是忍不住开口。 容雅趴在檀木桌前，她面前有一面偌大的铜镜，她抬眸便能瞧见自己此时的模样。 披头散发，一张脸因为嫉妒而变得扭曲起来，她为何变成了这副模样呢？ 凭什么，她变成了这样，而那些刚刚入宫的女孩，便可以如初晨的花朵，沾着朝露，含苞待放？ “对，本宫不能生气，本宫要留着这一口气……留着这一口气……”将那些碍眼的美好的，统统碾碎！ 而此时，萧闻音正气鼓鼓站在裴栾寝宫外，神色间有些许畏惧，她方才一时气盛，胡言乱语了一通，自己也知道说的都是些没过脑子的，若皇上计较，那是得喝一壶的。 但萧闻音与裴栾的关系自有其微妙。 裴栾站在铜镜前，周如海将他外衫脱下，露出明黄色的贴身衣物。 “皇……皇上……”萧闻音咽了一口唾沫，后退半步。 “你可知，你为何会入宫？”裴栾回眸，目光略过萧闻音稚嫩的脸，声音冰冷且寒凉。 “父母之命，无敢不从。”萧闻音黯然地低下头。 早在数月前，萧闻音入宫之事就在萧家掀起轩然大波，萧闻音抵死不从，差点悬梁，却终究是被父母说服，劝了回来。 “因为你兄长战功赫赫，为朕左膀右臂，朕命他镇守边关，佣兵四十万，驻扎的正是武威。婉嫔之父，是为了救命之恩送女儿入宫，而你的父兄，却是为了给朕留一个人质。” 萧闻音骇然地抬头，面色渐渐变得苍白：“皇上……妾……臣妾……” “萧家儿郎，皆在漠北，朕与你兄长四十万雄兵，不只是为了让他在那守着，而是为了让他踏过燕云十六州，把中原的马驰骋到贺兰山下。”裴栾一边说着，转身看向萧闻音，“你是武将之女，朕以为你明白这其中的关窍。” 萧闻音的脸色难看至极。 “难道陛下不信萧家人？” 裴栾抬眸看她一眼，难得的眼底颇有些感慨道：“朕信，旁人可信？若论战功，与萧家比肩的，足有四五家，但能在漠北与匈奴死磕的，只有你萧家人。如今，还多了一个程思远。” 提起程思远，萧闻音面色更加难看起来。 “朕答应他，若有一日他的马踏过贺兰山，朕便为你们赐婚。”裴栾毫不在意地说，萧闻音眼圈红了一片，连身形都是晃得。 说完这些，裴栾似是更疲惫了，他道：“周如海，送娴妃去偏殿休息。” 周如海奉命送娴妃离开，而裴栾坐在龙床上，疲惫地闭了闭眼。 北患必除。 这一夜，后宫诸多人一夜未眠。 赵鸢倒是睡得还好，第二日一早更甚有闲情地，在宫里看戏。 烟柳打探过消息，裴栾今日又是一番动作，先是嘉奖了娴妃一番，恐怕昨夜的侍寝十分不赖，而后则是旨意，宫妃一切用度，恢复从前。 这一遭，容雅算是输了个一败涂地。 正因如此，宫中接连数日，宫女太监们都是绕着未央宫走的，可即便如此，身上带伤的奴婢也是越来越多起来。 就连烟柳的妹妹也免不得要遭殃。 “莲花本是浣衣局的宫女，平素里和未央宫不打交道，那日不过打翻一个木桶，恰巧容妃娘娘自浣衣局门外经过，便被打了一顿。天寒地冻，加上她身子骨弱，眼看着不好。”烟柳一边说，一边哭。 烟柳家中贫寒，有五个姐妹，父母一心想生弟弟，便将多余的孩子卖掉。烟柳卖进沈家，莲花性子温顺，便被人牙子卖进宫里，入浣衣局为洗衣婢。 赵鸢蹙眉听着，站起来道：“走，你带我去看看。” 主仆二人到了浣衣局，只听里面皆是啜泣声，赵鸢进去一看，果然莲花奄奄一息躺在床铺上，眼看着是出气多入气少了。 “姐姐……” 烟柳趴在莲花床边，哭得不能自已。 屋内的其他宫女也在垂泪，人人都是带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