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过,贡菊瑟瑟摇曳。 敢把太子和沈婉婉的旧情当众来讲,整个汴京也唯有李凝烟一人了。 莫念秋却不想接这茬,她闻之未动,耳鬓的两髻发梢被风悉数掀开,露出一双清魄般的眸眼透着清冷看向她, 在等她的后招。 李凝烟众星捧月着长大,眉宇间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慢与轻倦,居高临下地呷着她,见莫念秋不动声色而坐,端庄雍容、华贵泰然,颇有皇后端庄雍雅的仪态,却多了贵妃凌然不可欺的傲气, 那样一句直戳人心窝子的话没有激起半点涟漪,李凝烟心里失落地一沉。 这人不好对付的念头陡然而升。 跟在李凝烟旁边的女官仗着主子的势,挺了挺腰杆子,唇峰冷峭地喝道,“自古长幼有序,太子妃见到大王妃为何不见礼?” 不仅没行礼,莫念秋压根没有站起来相迎,这让自小高傲的李凝烟面子朝哪里摆。 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冷待与委屈。 莫念秋冷冷地看了李凝烟一眼,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袍,全当没有她这个人。 心涟意会到主子的意思,嗓音嘹亮地回道,“自古先有君臣,后有父子,太子妃殿下问:蜀王见到太子殿下,谁向谁行礼?” 闻言,众人都低头思考起来,年轻女眷们极少见太子、蜀王,熟知宫中规矩礼仪的大多不在,她们交头接耳的议论着,如此简单的问题被这样问出来,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当然是蜀王向太子行礼,太子是不需要向蜀王行礼的。 李凝烟仗着莫念秋初来乍到,以为她不知道其中的规矩,想在众人面前压她一头。 没想到让莫念秋反将了一军。 这时,不知道谁小声地嘟囔了句,“蜀王是臣,太子是君,当然是蜀王拜见太子。” 细微的声音飘荡在花厅里,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中,有些人倒吸了口凉气。 心涟当即接了那话,威声赫赫道,“蜀王妃出嫁从夫,就按蜀王拜见太子殿下的礼仪参拜吧!” 小宫女拿来蒲团,端端放在蜀王妃面前。 众人都不曾想今日竟看了这样一场好戏,既紧张又兴奋,无数双意味不同的目光齐刷刷地朝蜀王妃处看来,就千万把刀,刮得她浑身上□□无完肤。 李凝烟被气得浑身发抖,相交于胸腹间的双手暗暗掐出血印来,重咬着后槽牙,进退两难。 十几年耳濡目染的贵女之气令她不可能低头,她迎风不动,与莫念秋压火对视,莫念秋看她的脸上一一闪过愤怒、不甘、敌意、冷静、玩味等诸多情绪,最后归于平淡,双眼笑弯如月,看不见里面的情绪, 片刻后,她依旧高昂着头,向莫念秋屈了屈膝,“太子妃殿下万福。”扭头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不愧是中书令的掌上千金,虽然心机不算深沉,但自小的熏陶足以让她应对所有尴尬和劣势。 李凝烟对莫念秋的敌意不亚于沈婉婉。 说起其中缘由,并非因为她是太子妃,而是因为她嫁给了李凝烟没有嫁成的男人。 李凝烟是个心高气傲的女人,非要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因此,到了待嫁之年,她选准了太子作为自己的夫婿,可想而知,官家是绝不会允许的。 太子本就有手握重兵的舅舅相扶,如若中书令再与之联姻,官家好比被架空于高位。 按此说法,李凝烟本应恨的是官家,然则,她偏偏将官家之意放置一边,在一次围猎场外,当面去问傅暝的意思。 傅暝自然是不愿意的。 被拒绝的羞愧自此变成浓浓的恨意,正巧蜀王前来提亲,经中书令从中斡旋,李凝烟决定嫁蜀王为妃,条件是蜀王要登上皇位。 这正好契合了贵妃、中书令、蜀王一干人等的想法,自是水到渠成。 故此,在这花厅女眷之中,最见不得莫念秋好的人,就属她了。三公主昭和也正是知道这其中部分缘由,才幸灾乐祸地想要看好戏。 短短的一个交锋,众人慨然,上首坐的原来不是什么商贾之女,而是官家赐婚、太子亲迎、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太子妃。行、坐、立等一举一动中规整肃然、雍然大气,比京中皇亲贵重的贵女更甚,哪里是他们传来传去的粗鄙的乡野女子。 众人无不生出一分敬重,玩笑的话收敛起来,整个花厅如皇宫大殿赴宴,一时间变得极尽庄严肃穆。 当二公主昭华姗姗来迟,一眼便瞧出了花厅里融洽里凝着冰渣的气氛,拖着桃妖色长锦衣,扇面轻遮着唇畔,故作娇媚地笑道,“两位嫂嫂早就来了,看我竟来迟了些,莫要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