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秋打心底里不情愿见到傅瞑,她宁愿自己一人敬茶。 淡然地垂下眸,莫念秋退下石阶,神色如常地站在原来的位置等傅瞑。 傅瞑没过片刻功夫便走到了莫念秋面前,两人面对面站在殿门外,传话的嬷嬷自院里望出来,一个羞赧娉婷垂目而立,一个清隽舒朗望向妻子,俨然画中的一对璧人。 莫念秋停了一瞬,双手合在胸腹间,屈膝低首行万福礼,“太子万福。” 她嗓音清冽,似有涓涓泉水注入傅瞑心底,透着七分疏离,三分骄傲。 傅瞑静静看着她。 他从未见过她,只有每年会送来她的画像。画里,或站于廊下低羞垂眸,或坐在石阶上静做针织女工,亦或是于花厅间点茶,与这京城里的名门贵女无甚太大区别。 让他能够记住的,大约是她一双明亮闪烁的眼眸,流露出与那些静谧不符的灵动与清澈。 眼前的她,一身喜庆的雪粉牡丹香对襟褙子,袖口处用银线勾出几朵祥云,落落大方,风髻雾鬓斜插珍珠瓒凤钗,配以眉心的芙蓉花钿,称得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流转出不失名贵却温婉淡雅的气质来, 眉目是低垂的,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她眼中的神色,那双澄净明亮的眼眸却毫无阻碍地浮现在眼前。 这就是他昨日娶回来的结发妻子。 傅瞑目光不露痕迹地挪开了, “随我敬茶。” 声音一如往昔沉稳与干脆。 夫妻二人一前一后刚行至殿内,莫念秋跟在身后,似是刻意与傅瞑保持着距离。 二人正要行礼,外头内侍的声音传入,“圣驾至。” 明间里乌泱泱的人井然有序地随着皇后迎了圣驾,簇拥着皇上在上首坐下了,他第一眼便看见了莫念秋, “太子媳妇来啦?”皇上不拘俗礼,语气不露威严,极为亲和。 新人一同跪下给皇上皇后行礼敬茶,宫中女官捧着龙凤呈祥红漆盘上前,莫念秋端起茶奉给隆熙帝和皇后沈氏, “儿媳拜见父皇母后。” 皇上皇后刚接过茶喝着,坐在一旁的贵妃笑着开了口,“瞧瞧,太子妃这模样,放在京城贵女堆里也是数一数二的,皇上真是好眼光!” 这种场合,贵妃李氏本不应在场,可贵妃独宠。自小与皇帝两小无猜长大,如若不是举事时需要拉拢沈家的兵马,也不会娶了沈氏女为妻。皇上不忍李氏受委屈,将她抬为贵妃,生的大儿子蜀王行了冠礼多年仍留在身边圆齐家之乐,未曾前往封地。 也是仗着这个因由,贵妃所生的二公主才能如刚才那般夹枪带棒地在皇后面前讥讽莫念秋。 “哈哈哈哈!”闻言,皇上放下茶盏笑得爽朗不羁,打量着如圭如璋的儿子,“让他娶个相貌丑的,他真得跟我急。” 皇后温文端雅地笑着,贵妃李氏“噗嗤”笑出声来,又和皇上打趣了几句才罢。 傅瞑置若罔闻,神色更是纹丝不动。莫念秋也未将玩笑放在心上,话语中的真假是非她如今也能分得清了。两位新人已然站起身来,坐下等着其他人给她敬茶。 隆熙帝子女还算繁盛,后宫嫔妃生了十男九女,太子傅瞑排行老二,几个弟弟年岁皆尚小,上头一位大哥为贵妃所生的蜀王傅晖, “臣参见太子、太子妃,祝琴瑟和鸣、福禄攸归。” 几个弟弟也跟着一起行了礼,莫念秋同上次一般送了每人一套笔墨纸砚。其间有太子一母同胞的弟弟六大王傅暄,莫念秋已备了几幅当世书法大家林襄的字,过后单独送与他房中,是他十分喜爱的。 接下来,几个妹妹过来道喜,莫念秋每人送了她们一颗鸭蛋大小的夜明珠,给二公主昭华、三公主昭和的也是一样的,上次,她早早打听了太子有位一母同胞的妹妹,特意为她寻了南海红珊瑚打造了枝发簪,却被她转手送给下人,这次,倒不必那样麻烦了。 敬茶毕,隆熙帝缓缓审视地看向莫念秋,似是随意聊起闲呱,“你父亲身体可好?”语气虽然仍是亲善的,弦外之音却透着试探与威压。 莫念秋重又行了万福礼,“禀告父皇,父亲近几年身体大不如从前,他常说是自己老了,总盼望着等我兄妹姐弟几个成了家,他要去做个山野村夫,只管刨地种菜,养一群鸡鸭鹅。” 隆熙帝点了点莫念秋,豪迈地笑道,“你父亲啊!还是老样子。他前些时候递进来的陈情我看了。等你们回了门,我们老哥俩再好好叙叙。” “是。”莫念秋适才从心澈手里接过一摞账册,交予内侍呈与隆熙帝,“父皇,这是我的陪嫁,汴京到江南的盐路以及一千五百余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