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齐芙看不清的对面,王之一把捞起卫坤散在地上的直袍,塞到他手里,示意他拿这一堆破布遮好自己,莫要脏了娘娘的眼睛。 卫坤领会,急忙捧着衣袍遮住自己。 确保不该露的地方都遮住后,王之开口,告诉齐芙可以上前了。 明瓦光线下,齐芙近前,这才看见卫坤肩头身上都是血迹,心头一凛,斜着眼睛瞪一眼王之。 王之一愣,忙扯着卫坤解释:“都只是些皮外伤。” 语罢,拽了卫坤一把,吓得卫坤连连点头应话:“是皮外伤,皮外伤……” 齐芙收回眼神,按下心头惊讶。只是这被吓到的原因,倒不是害怕这些见刀见血的审问手段,而是怕方才王之若稍微手重一点,就把这老骨头给弄死了。 要真弄死人,反倒不好解释了。 瞧见齐芙眼神怒意减退,王之学乖了,一脚踢跪卫坤,拽住他的头发逼他仰头望向齐芙。 “卫佥书有什么话,一五一十告与娘娘吧。” 卫坤猛咽口水,头发被用力扯起的感觉告诉他,压迫并未消失,在这黑面人面前,容不得自己稍有不实。 “绮妃娘娘,奴才......奴才从前在重华宫当值,做的是洒扫值夜掌灯侍浴的杂活儿,也与陛下......” 卫坤颤抖的声音忽然停住,似是很难说下去。齐芙定定站着,垂眸看他,静待不语。 极致的安静与压迫中,卫坤肩头震动,贴在地上那双瘦骨嶙峋的手也不住颤抖。 即便在如此的恐惧中,为了不让自己生而为人的最后体面崩塌,卫坤一咬牙一横心,舌头像遭了火烫般,一股脑把那些事儿都吐了出来。 “奴才初始是在司苑局当差,因犯了点错,才被调去重华宫当差。重华宫是皇子居所,本是个当差的好去处,只因那时候......那时候惠太妃薨逝,陛下已受先帝之命居于重华宫。因而......” 卫坤又一停顿,终是不敢将那冒犯天恩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只能囫囵着将这句话应付过去。 “奴才记得,在重华宫当差的头两年,从未见过陛下面上笑过或是怒过。陛下自小沉稳有度,遇着可乐的事儿也很淡然,撞见宫人当差不利或是做事敷衍,也不怒,只是淡淡留一句无妨。 因着彼时重华宫当差之人,多是如奴才一般,在各监司局犯了错的老宫人,因而免不了心思旁生,惯使捧高踩低那一套。奴才虽不敢说是洁净存于淤泥,但也决计不会如他们一般在心里妄言陛下半句。只是奴才在重华宫待久了,也能看出来,陛下虽贵为皇子,日子过得却并不舒心。尽管身边有张领侍仔细侍奉着,可主与仆之间,生来就隔着天大的沟,又怎能真的解陛下心头烦忧。” 齐芙两耳警觉一动,听出他话中的转折意味。 “直到......直到康王殿下住来延庆宫,陛下脸上才笑得多了些。康王殿下那时年幼,性格也是十分开朗,一进重华宫便与陛下很是亲近,常常是整日整夜都在一处,入詹事府受训学课也是一同去一同回。 皇子们的事情,奴才身份卑贱,自是不敢妄言......只是随着康王殿下年纪渐长,与陛下关系更加亲厚,有些事儿,便也越发难以掩藏......” 卫坤是个谨慎的人,这些话在心中藏了多年,即便当初被康王拿刀架在脖子上问话,也不敢吐露半个字。 因着这份谨慎,自己才得了康王信任,被他亲自安排,从混堂司调到钟鼓司。 只是康王不知道,自己曾亲眼见过那些嘴上不牢的人是如何死在他手上的。目睹过那些惨烈死状,自己又怎会冒死松口?再者,可能康王也并未料到,自己怕的并非死,而是那一丝仅剩的、多年遮掩维持的、不堪一击的尊严和体面。 “陛下与康王亲厚细则,奴才并不知晓,奴才只记得自己从前亲眼见过之事。” 齐芙心跳一快,隐约觉得自己猜想将会被印证。果然,卫坤接下来的一番话,差点让齐芙站不稳。 当然,同样受到惊吓的,还有扯着卫坤头发的王之。 卫坤:“奴才记得,那时康王殿下已到舞勺之年,却常常宿在陛下寝殿。奴才值夜洒扫时,曾......曾数次听到陛下寝殿传来异响。奴才虽幼年入宫未经人事,却也终归是男子。一二回听不懂,三四回也总能明白那是什么声音。 不光夜宿一事,康王殿下虽年幼陛下几岁,可在宫人面前,气势却比陛下还要足的。陛下沉稳容忍,不展戾色于人前。偶有宫人冒犯陛下,也总是康王出面训斥严罚。 奴才记得,有一回,一位刚来的宫女不懂规矩,奉茶之时不仔细,茶盏倾翻湿了陛下衣袍。湿了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