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乾清宫往北,尽头是一处僻静小院,正是华灯初上,房屋内簇蔟烛火泄出橘红色的光。宫女升荣踩着柔软的兽毯,将橙金的铜盆举过头顶,未几,耳边传来细细的水声,像是有人在盥手。 片刻之后,她站起身,从一旁的桁架上摘下软帕,曲身问向前方女子道:“主子,奴婢来为您擦手。” 女子神情慵懒,慢吞吞伸出手。 她生得极白,似韦陀盛放,又似新雪初融,青黛如墨,眉眼如梭。窗外流华尽洒,筛至女子鬓角,似镀了一层薄银。 升荣俯着身子,动作万分小心,如对着稀世珍宝般,将她纤细的手指,一根根擦干,而后又将碧绿的软膏一点点涂抹均匀,偏过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道:“主子,咱们总算进了宫。” 陆晚抿了抿唇,瞳眸亮如繁星,喟叹道:“若非为了老爷,我又何必来受这分罪。” 升荣动作一顿,想说什么,却终是咽了回去,只点了点头,迟疑道:“是呀!主子对老爷真可是情深一片。” 陆晚知道她的心思,振翅似的眼睫眨动几下,觑着她嗔道:“我知道,在你心中,大概觉得我这个主子也忒过蠢笨了,明明跟着当今万岁吃香的喝辣的,偏要做老爷这见不得光的耳目,对不对?嗳,可你哪里又能明白我的难处?大哥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跟着我那该死的表哥降了北渊。我二人一母同胞,爹娘已经不在了,难道真让我眼睁睁看着他也去死不成?” 叠手在膝间,目光一时变得凄然,“男人这种东西,与你恩爱时千般宠,万般爱,可若是真哪一日嫌恶了,便算你跪下来哭着求他,都不会看你一眼。皇上风华正盛,目下巴着我,无非是贪图这口新。可花无百日红,我的年岁,这两年便罢了,再过个三五年,便算保养得再得宜,也与他有了差距。到时候,哪里又能有我的活路?” 升荣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有话便说。” 升荣颔首,鼓起勇气,道:“主子,可老爷也未必靠得住呀!若真靠得住,当日陆家满门被抄时,他便早该带着主子您一道归了北渊。您对他痴心一片,可他呢!但有活路,又何曾想起过您?这还是一起长大的表兄妹呢!” 陆晚纤纤玉指点了她额间一下,揶揄道:“你这丫头,平日里惯是个闲散的,未曾想,竟也如此通透。陆楷瑞那老东西,连自己嫡亲的儿女、血亲的老娘都舍了,生死面前又怎会记得我这个妾室?他有他的目的,我有我的,你还真当我是个蠢的,阎王殿里走一遭,还看不清这腌臜货的嘴脸?” “那你....” “嘘。” “晚儿。” 陆晚的声音同门外青年叫声重合,忙打了个眼色,让升荣退下,自去了门外迎接。 “皇上。”陆晚笑眯眯弯下软腰,“您总算想起妾身来了。” 咸奉帝疾步上前,一把将人扶起,狭长的眼眸,闪过几分贪婪,手在陆晚腰间揉了一把,放到鼻翼下轻嗅,“就是这个味道,木樨香味混着美人的体香,多少个夜晚,令朕翻来覆去,不得入眠。” 陆晚眸中闪过嫌恶,恍惚间,被倾泻下来的月光盖住,她婉转依在男人胸前,琴弦似的指尖在男人胸口指了指,娇憨道:“皇上,您还说呢!您有多久不来看妾身了,妾身一个人,住在那孤零零的小院里,想念您的时候,连张画像都没有。您呢?是不是都快忘记妾身长什么样子了?” “哪能呢?”咸奉帝爱死了她这撒起娇来的样子,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只觉一股带着甜香的酥麻霎时传遍了全身,连骨头缝都跟着舒展起来,“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姐姐你呀!” 心急将人打横抱起,吩咐道:“来人,备浴汤。” - 一个时辰后,陆晚光着脚从内室走出,脚面的白与兽毯上的红相映,强烈的视觉冲击,令人有些眩晕,升荣即便身为女子,也觉得面上有些发热,立刻迎了上去,殷勤道:“主子,皇上可睡下了?” 陆晚点了点头,牵着她向外走了几步,这才淡声道:“闹得都快上天了,十八班武艺轮番试了个遍,再不睡还得了?” 升荣深以为意,心道,主子就这点好,放得开,不像那些青白豆子、黄花雏儿的,伺候个男人扭扭捏捏的。男人就是男人,舒服了,哪里还管你岁数是大是小。 陆晚低下头,将左手的玉镯褪下来,塞到她手中,“还记得去御花园的路吗?” 升荣脑海中过了一遍,接过玉镯,拍着胸脯保证,“主子放心,这半日奴婢已经将路线背得滚瓜烂熟了,定能找到六小姐。”又想起什么,眉心一皱,“话说,主子是如何笃定,六姑娘今日一定会进宫的?她又为何会去御花园?还有,便算见到